下午子言没有外出拜访客户,留在办公室打打电话,一直心神不宁。其他同事打电话的也是聊聊无极,随着移动互联网的不断兴起,他们更喜欢通过QQ或者微信来寻找客户。尤其是员工离职率高,新人居多,见到生人尚且拘谨,通过电话跟陌生人沟通更加羞于启齿了,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生怕被对方呵斥,所以忘词打磕巴露怯此起彼伏。最终让他们放飞自我也是缘于这看不见摸不着还听不着,隔着电话线有声音的传递总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住,万一说错了那头就能顺着耳朵给个嘴巴子,QQ跟微信没有这个担心,隔着分组隔着光纤隔着千山万水还省去了表情跟语速语调,主动权完全在自己这边。更有举一反三的同事利用这个工具大胆的去调情猎艳,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广撒网——既然客户可以这么来,那么爱情也可以。
不少新同事看到老同事的那些操作也纷纷效仿,更多是出于好奇,他们并不想出卖自己的女朋友或享尽齐人之美,只是对空虚生活的一种调剂。这一剂调味如同毒品,让人上瘾,背后不晓得是毒品更可怕还是空虚更可怕。
子言知道田家英眼中揉不进沙子,哪怕是与别的女性交谈都做得很谨慎,像罪犯一样谨慎,恨不能打字都带白手套,生怕在键盘上留下指纹给她按图索骥的线索。自信自己也没有作奸犯科的嫌疑与证据,唯一不能说服自己的是林芳芳的存在。林芳芳对他的热情远超过一般的男女关系,但又是间歇性的,时而热情是火,时而销声匿迹。这层关系就变得捉摸不透。佛说无眼耳鼻舌身意,连意都是虚妄的,兴许这层关系就是虚无的存在,没有任何反射也透不出一丝光,如同暗物质,撞到了才发现它的存在——那就南墙,只是不知道撞到了还能不能回的了头。
子言下午一下班就往回赶,回到家里看到田家英躺在床上,放了心又忧心忡忡。因为关着灯,昏暗的房间加重了压抑的气氛,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他害怕这种感觉,就像小的时候父母吵架,晚上没有开灯也没人做饭,他一个人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独自面对着黑暗,那种孤苦与惶惑至今难忘。他小心翼翼把新买的奶茶放在桌子上,开灯的时候看到锅里有煮好的饭菜,感动之余更加愧疚。子言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田家英的后背,知道她没睡着,不敢如往常一样肆无忌惮搂着她,只是握了握她的脚踝说:“睡着了?吃饭了没啊。我给你带了一杯奶茶回来,你爱吃的芋泥布丁奶茶,还加了些珍珠啊。他们说喝奶茶长肉,看来是真的,你看你小腿都粗了一圈。你妈妈看了肯定要夸我——子言真的不错啊,把我闺女养得白白胖胖的。”
田家英一下午都在生闷气,就等着子言回来再吵一架。气愤一旦遇到分心就泄气了,到后面就剩下等他。真到他回来时怨气跑得七零八落,觉得很不上算,捡拾一鳞半爪堵在心里,想着他的种种不是孕育出一条火龙,等他触碰逆鳞就跳起来跟他大吵一架。可是他摸了自己的脚踝,就像阿喀琉斯之踵被射中,再强硬的脾气也软化了,踢开他的手翻身起来说:“你才白白胖胖跟猪一样。黑黑胖胖。还说你养我,哪顿饭是你做的。我养你还差不多。可我白养你了,对你那么好,你还要跟我吵架。你不是猪,你就是一条白眼狼。我本来想着过去找你吃饭,那么大老远跑去看你,结果想不到你跟我吵架。”一说到这个伤心处眼泪就下来了。
子言看着家英脸上的泪痕,轻轻替她擦去说:“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其实我们不是吵架,就是拌嘴。牙齿碰舌头,锅碗碰着勺,难免的。”
“那还不是吵架。你理都不理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就走了。我以为我们会是不吵架的情侣,可是现在发现我们吵得比谁都多。以后会不会更坏?”
“我没丢下你,我上去之后马上就下来找你,找你不到还一直给你打电话,发信息,可是你手机关机,还删除了我。我们约法三章啊,以后有拌嘴,不能关机或者删除我。你现在就加回来。”
家英从桌子上把手机拿过来,将子言加了回去说:“我那是气不过。你怎么可以那么对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你好,为我们好。你自己摸着良心说。”
子言看着家英哭花的脸满是怜惜,一路道歉又去给她倒了盆热水过来,拧了一把热毛巾为她擦脸说:“我今天良心也是让狗吃了才让你受这么大委屈。以后不会了。我下午上班都没心情,就在想着你在哪里啊,想什么啊,会不会不开心。什么事情都没做。”替她擦了脸又帮她洗手,再拧了一把热毛巾帮她擦脖子。擦完脖子起身拿毛巾擦她的后背。家英不哭了,任由他这么伺候着。子言再拧一把毛巾擦她的前胸,如同往常,只是毛巾拿出来了,另一只手还在里面。家英娇羞:“你干嘛啊?”子言说:“我想如果是吵架,不得床头吵架床尾和。”
“你干嘛啊。我还生着气呢。”
“那我不是道歉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