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瑜初始大惊之下,突然想起,明微真人早入天人之境,已与普通修士不同,凡人用肉眼根本看不清天人的面貌,必须是运起灵力才能看见天人样貌。
但即便看到天人样貌,修行不达到灵识离体的境界,也看不到天人真容。
修为不高的修士看到天人时,天人的面貌只会是修士心中的样子,修为必须达到灵识离体方能见到天人真容。
常伯瑜正想出声,那魏平渊“哇”地一声哭出来,迈开两条腿便要跑上台阶,冲着明微飞奔而去。
常伯瑜顿时慌了,怎么能让这孩子冒犯掌教,想着便运起灵决想要制止魏平渊,但常伯瑜再定睛一看,那已入天人的掌教真人竟也毫无动作。
按理来说,一个稚儿只要稍有动作,即便是呼吸心跳,明微也能立刻意识到,但奇怪的是,这明微真人看魏平渊如此动作,竟然也没什么反应,便是看着魏平渊一路哭着跑过去。
“啊这……”常伯瑜经脉内灵力鼓动,蓄而不发,眼睛看看明微真人再看看魏平渊的背影,脑内略一思索,应是真人默许,当即平复灵气,不再动作。
明微与常伯瑜二人俱无动作,魏平渊一下便扑进明微真人怀里,揽着明微脖子号啕起来:“爹,你怎么在这!……孩儿好想你和娘亲!”
几日内的痛苦都化作泪水在父亲面前倾洒而出。
常伯瑜自然能看到明微真人的样貌,看着自家掌教面皮表情,私下里不禁乐了起来,心里暗道,掌教真人几百岁的人了估计还真没这等当爹的体验。
常伯瑜心里打趣归打趣,但面子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当即佯装急迫道:“掌教真人请勿怪,魏平渊稚童天真,不得天人真容,望掌教恕罪!平渊,那不是魏先生,快快下来!”
明微活了几百年,哪里不明白此中情况。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常伯瑜,也不言语,只是向常伯瑜挥了挥手。
明微反手抚着魏平渊的头,运着灵力向魏平渊体内度去,帮他化解眼前天人面相的虚妄。
魏平渊挂在明微脖子上一阵大哭后,睁着一双泪眼抬头看向明微,哪里还能看到自己父亲魏祥文,只是一个须发皆白、满面慈祥的老道士罢了。
“啊!”魏平渊赶紧撒手,睁大了眼睛看向明微。
模糊之间看到确实不是自己的父亲,得而复失的情绪让心中痛苦不禁更甚。但他终究是早就接受了现实,心中悲伤一阵翻腾后,还是马上站开,一边抽泣一边向明微行礼道歉。
“真……真人老爷爷,请……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
魏平渊忍不住眼泪,只是可怜兮兮地啜泣道。
明微虽然已是天人之境,情感淡漠,但绝非无情之人,他摸了摸魏平渊的头,温和说道:“无妨,平渊儿。你魏家事我已知晓……”
常伯瑜也在一边听着,心里一惊,私下想着果不其然,之前几位师侄们闲来无事嚼舌头,说是掌教真人若是有意,这重华洞天中发生何事、有人说了什么,都瞒不过掌教……那重华转世的事也不知道掌教知不知晓……以后师侄们再乱说话可要掂量掂量……
不论常伯瑜怎么想,明微继续说道:“突逢巨变,难免如此。便是五百多年前,我家中也同是遭天运宗邪人屠戮,如你一般。”
常伯瑜阶下站着,心中一慌,这……这等事,我该不该听啊。
明微并不在意,毫无停顿继续说着:“我当时年岁十五,尚且长你几岁,但仍是颓废数载,你如今比我从前,坚强许多了。”
魏平渊听着“五百多年”这些词,也顾不上惊讶,只是觉得眼前的老爷爷竟也有这样的身世,再加之刚才“认父”冒犯之举,明微仍温和以待,不禁对明微无限亲近起来。
又反应过来,眼前老人的家里也是被那刻骨铭心的天运宗所害,心中对天运宗又是憎恨起来。
心中杂陈的魏平渊慢慢擦着眼泪,片刻之后听到明微声音再次响起:“平渊儿。”
魏平渊抬头看向明微,应了一声。
明微缓缓说道:“可愿入我重华?”
魏平渊年幼失孤之人,一份孤苦之心早就如无根浮萍一般,先后见到如常伯瑜、明鹭、何清灵与明微这等温和之人,早就心属重华了,就算此地非是修行之地也愿意留在此处,哪里会说半个“不”字。
魏平渊深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心下感激,当即准备跪下,明微倒也没有阻拦,小孩呜咽着说道:“弟子愿意!”
常伯瑜早把魏平渊看成自家师门一员,心中大喜,掌教真人要收魏平渊为徒?
须知,掌教真人百余年间未收过徒弟了,若真是如此,定是小魏一场大机缘。
只听明微说道:“既然平渊儿愿意,那便拜入太衍峰吧。”
常伯瑜微微失望,但旋即又是一喜。
拜入太衍峰那是自然之理,倒也不必得陇望蜀,小魏能留下便是件大好事。
明微又对常伯瑜说道:“伯瑜儿,稍后便由你带他去太衍峰吧。”
常伯瑜自无不可,朗声应是。
明微又向魏平渊叮嘱了些修行上事,便交给常伯瑜一块令牌,准许常伯瑜在重华洞天中御剑飞行,免于大阵攻击,让二人趁天色未晚,去太衍峰完成拜师。
二人辞别了明微与白鹤,一路向太衍峰飞去。
等到了太衍峰,确实天色渐暗,洞天内万物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魏平渊眼看着常伯瑜御剑路过一片大殿,扯了扯常伯瑜,指着太衍峰大殿说道:“常哥哥,那里不是我太衍峰前殿吗?”
常伯瑜嘴角微抽,尴尬说道:“那……确是太衍峰大殿,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那里。”
魏平渊也不懂,只是点点头。
常伯瑜御剑绕过大殿,往山后一面竹林里飞去,魏平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伫立着四座简陋的竹屋,与之前在太衍峰看到的大殿相去甚远,更不提天元峰的重华主殿与执令阁了。
“我们到了。”常伯瑜,按下飞剑落在竹屋一段距离外,对魏平渊尴尬道。
魏平渊不明就里,与常伯瑜步行朝着竹屋而去。
他远远看到一道身量不高的身影正在竹屋后清扫着落地的竹叶。
听到常伯瑜叹了一口,还不待魏平渊询问,常伯瑜便说道:“小魏啊,这太衍峰与其他诸峰不太一样,人丁些许稀少,此峰首座明和师叔也是……嗯,随和洒脱之人。”
常伯瑜实在也是随和洒脱之人,但也不知道用个什么词来形容太衍首座,只得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