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镖师顿了顿说:这第二件好事呢,就是打今儿起,我们北荒镖局要在两年内,发展成镖车三千乘,镖船一百帆的大镖局,我们要做这鹿野国最大的镖局。为了这两件好事,大家干了碗里的酒。
众人见老镖师身体已无大恙,而且底气十足,也都心里高兴,呼和着喝了第一碗酒。
但心里疑惑:老镖头今儿怎么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就我们这小镖局,和官家不沾亲不带故,怎么可能变成最大的镖局。
接着,葛老镖师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移到了李墨愆身上,郑重问道:李总镖头,你可知现在咱们备荒镖局有镖车几乘,镖船几帆吗?
李墨愆沉吟片刻,起身踱步大厅正中,朗声说道:我北荒镖局,现有镖车五十乘,镖船十三乘,老少镖师九十五人,账房文书一人,庖子八人,马夫七人,护院三人,杂役三人,浆洗两人,丫鬟老妪四人。另有,马七十五匹,骡十五头,奶牛十一头,肉猪八十八头。另有,镖师宿房七十五间,镖头正房一间,镖头侧房一间,文书房一间,马厩十五间……
众人听闻李墨愆对镖局大小事物竟然了如指掌,惊得纷纷张大了嘴巴。
有人小声议论:这小子不会是胡诌的吧?
就连孙瞎子也颇为意外,夹菜的筷子悬在当空。
葛老镖师又问道:各道儿主事,李总镖头说的是对是错?如果他说的不准,还请当面指出来。
见众人不作声,老镖头又接着询问:李总镖头,你可知道造一乘镖车用钱几何?造一帆镖船又用钱几何?
李墨愆朗声道:造车造船,用不了半文。
听李墨愆如此说,众人更觉诧异,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有个黑脸镖师奚落道:少镖头,这镖车每乘至少十贯钱,镖船少说也得一百贯,怎的到您这儿,不要半文钱了?
李墨愆微微一笑,踱步至黑脸镖师面前,说道:咱们北荒镖局三面环山,山上有得是各种林木杂树,山外呢,又是大片大片的密林,造车船所需木料,都可就地取材。至于所需铁料,可以在西山采石冶炼。所需不过人力和时日。
葛老镖师听他这么说,捻着胡子思肘片刻,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造车造船之术,炼铁之术……
李墨愆笑道:父亲有所不知,孙师傅的那间书房可是个难得的宝地,什么造车造船的技术,炼金冶铁的技术,他那些藏书里,统统都有,我呢,已经学了个十之八九。只是造这镖车三千乘、镖船百帆虽说容易,可有车有船,就得有人,要召集大量的镖师、舵工﹑缭手﹑斗手﹑碇手,才是此事难中之难。
葛老镖师闻言大喜,催问道:那愆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墨愆说:爹,圣人说过,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许以重金,何愁无人。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等车船造好了再说为时不晚。
孙瞎子暗想:好你个李墨愆,这么多年来,人人都以为你只有一身蛮力,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和你们那些徐家人比起来,是青出于蓝啊,看来你们徽州徐家后继有人了。怪不得那徐一鹤能为你在这整整守了二十年。这么多年,连我都让你蒙在鼓里,看来我是真瞎啊!眼瞎了,心也瞎了。
老镖师接着拔高声调,大笑道:哈哈哈哈,今儿咱们北荒镖局双喜临门。李总镖头给咱们的见面礼,大家都接着吧。大家敞开吃,敞开喝。从明儿开始,这北荒镖局的大小事物,我不再插手,由新任总镖头李墨愆全权调拨财力、无力、人力,你等定要全力协辅。
当天晚上,镖局众人各个喜不自胜,喝得尽兴,方才散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北荒镖局,将在两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鹿野国第一镖局,钱粮可敌皇室国库,人丁可媲将相王侯……
而这一切,都因一个半道上捡回来的野孩子,李墨愆。
待众人酒足饭饱尽兴而回后。
李墨愆独自一人来到葛老镖头屋里请晚安。
“愆儿吗?进来吧!”听到脚步声,老镖头便知是李墨愆。
这么年来,自打李墨愆能走道儿,只要老镖头在镖局,每晚必来请安,他的脚步声一听便知。
李墨愆进到屋内,替老镖头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老镖头押了一口茶,开口说:这么晚了,愆儿可有事?”
李墨愆犹豫半晌,缓缓说:爹,我想知道,前日那神秘客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他和我有什么干系?为什么您要让镖局两年内造三千镖车,百帆镖船?据我所知,现在的镖车、镖船绰绰有余啊!
老镖头轻叹一声,说:愆儿,我只能告诉你,前日救你那道人,是徽州徐家,确实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他算是我们镖局的大恩人。爹答应过他,时机未到,不能将全部真相说予你,而且很多事情,连我也不知道。那道人在临走前,给你留下一物,也许可以解开你我心中之谜。他特意嘱咐,须要在镖车三千乘、镖船百帆时才能将那物件交付于你。
李墨愆追问道:徽州徐家,田老头好像跟我提过这个徽州徐家,那人长相和孩儿我有几分相像,年纪和我也相仿,难道……
老镖头说:愆儿不要再问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尽快造车造船,等到事成之日,真相自会揭开。今日在众人面前,你可是让爹我露脸了,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我已决定,从明日起,我就去白猿峰血月洞闭关,也像你爷爷一样,过几天神仙日子。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镖头自知说漏了嘴,赶紧打住不说。
而李墨愆还在寻思着那个徽州徐家,没太听仔细葛老镖师说的“你爷爷”三个字。
见老镖头不肯再吐露半句,李墨愆只能失望地退了屋来。
刚出得门,突然,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对面镖师宿房的屋顶射了下来,斜刺里向他奔了过来,速度犹如闪电,奇快无比。还没看清楚高矮胖瘦,是男是女,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便向李墨愆的喉咙刺了过来。
剑还未到,杀气已到,李墨愆只觉得从头到脚犹如腊月浇了一桶凉水,冷到了骨头里。
这李墨愆虽然天生神力,有搏龙斗虎之勇,但现在却好像被钉钉住了手足,丝毫动弹不得,只得闭眼等死。
就在李墨愆心如死灰之际,突然,听到丝丝两声,好像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
然后只听苍啷一声,是剑落地的声音。
此时,李墨愆已看清楚,对面那人,蒙着面,一声夜行黑衣,身材不高不矮。
此刻右手捂着左肩,佝偻着腰身,使剑的左手自然垂于膝前,已然抬不起来。
黑衣人见行刺失败,也不敢恋战。
和来时一样,飞身跃上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同样疾如闪电。
此刻,脱离了剑气笼罩,李墨愆的手脚终于能稍稍动弹,刚想飞身追去,突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少镖头,别追了,已经晚了。
说话的正是庖子老田。
而刚才打落刺客斩向李墨愆喉头之剑的就是老田的那把菜刀。
此刻那菜刀已深深刺入镖局大厅前的木柱上,直没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