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生目光扫视周围,只觉过往行人好像也在窃窥颜色,忙轻咳一声。
瑶夫人循声望来,笑意微凝,然后玉手“啪”得一声把金小小的小手打落,一点她的额头,嗔怒道:
“是谁整天在家中吵着要考佐吏来着?
金小小,你不想飞天遁地了吗?
多学学规矩,正好磨磨你的性子。”
金小小“哼”了一声,抿着嘴、揉着手转头找程金宝他们诉苦去了。
瑶夫人打发了金小小,便莲步轻移,上得前来。
见她又要屈膝行礼,张淮生只觉繁琐,于是右手轻托,一触即收,笑着道:
“瑶夫人且不必多礼,此番在下还有一事要劳烦夫人。”
瑶夫人感受着手臂处残留的一丝火热,心中羞涩,面生红晕:
“这张小执事好没道理,哪有...哪有这样的!”
张淮生看着她又红了脸颊,心里纳闷。
“大苍风气开放包容,更超前世大唐。
看其发髻,应是已婚,又在外主持家中事务,该不会因为轻轻一托便羞成这样吧。”
见瑶夫人半晌无言,他只好接着道:
“不知瑶夫人出谷时,可方便带上孙老丈,他现在模样恐无法一人回城了。”
瑶夫人回过神来,她刚刚一行人径直去了回廊左侧的吏选科报名,然后就直接回了风青木下等待,因此并不知其中详情。
她看了一眼后方的孙兴业,见其似喜似悲、无知无觉,好似行尸走肉,心中叹惋,低声道:
“哎,但请执事放心,妾身一定将孙掌柜安全送回家中。”
张淮生拱手道:“有劳夫人了!”
他伸手拽过孙兴业,把他的安排轻声说了。
孙兴业空洞的眼神中渐渐有了神采,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涩声开口:
“小老儿多谢瑶夫人援手,只是小老儿还有一件要紧事要与执事相商...”
瑶夫人便自觉退避了去,孙兴业环顾四周,又请张淮生到廊桥边缘一处周围数丈无人的僻静处。
张淮生暗自提高警惕,还是跟了过去。
“总不至于孙老丈百念俱灰,想拉我一起跳桥,好给他女儿招婿吧。”
到了僻静处,孙兴业借着廊柱遮掩,从袖口深处摸出一本褐色的兽皮册子来,恭敬地递了过来,说道:
“小老儿曾曾祖父曾是幽云谷执法殿的一位执事,生前置办下一份家业,在平阳城开枝散叶,留下了小老儿一脉。”
“族谱有载,他老人家生前为谷征伐,每战必先,最后与敌偕亡。”
“这本兽皮册是他生前留在家中,只是我等后人不孝,没有一人能入谷再成执事,只得将其束之高阁。”
“今日小老儿大仇得报,但已是家破人亡,只有此法能稍稍报答执事恩德,还请执事万勿推辞。”
张淮生心生预感,并不想接,只道:
“孙老丈回去平阳城之后,说不得就寻得令爱了,以后子嗣绵延,正可以此传家。”
孙兴业拜倒在地,泣不成声:
“执事菩萨心肠,但小老儿晓得的,燕燕她就死在了这谷里啊。
小老儿实在不能留她一人在此,还请执事成全。”
他把兽皮册轻轻放在了张淮生脚边,三叩首后才起身,向边缘行去。
高空的狂风直吹得他须发乱舞,身形趔趄。
但他步伐缓慢而坚定,最终于边缘处颤颤巍巍地跃下,口中还在呢喃自语:
“燕燕啊,爹爹来了。”
张淮生在他身后几度伸手,又几度缩回,心里百感交集:
“生命诚可贵!人活着才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