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石台,中间是株一丈粗的大槐树,下面坐着個人,这人容貌清冷,穿着件黑色袍服,身前是一個個孩童,他们都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无比认真。
陆关闯进来,竟然没有一個人看他,而那玄真道人,也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黑袍男子在上面讲课,少男少女们在下面听讲,其乐融融,一片祥和,陆欢看着这一幕,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那黑服男子抬头,似是看出了他的尴尬,朝他颔首,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来。
陆关心中谜团重重,也不得坐下。
这时,一個少年挠了挠头,怯怯道:“师傅,有了灵根,就可以不用再挨饿,不用再受欺负吗?”
“是的。”
黑服男子看了眼男孩,道:“有了灵根就可以成为炼气士,炼气士能吸收天地灵气,只要天地还在,你就可以不挨饿,不受人欺负,甚至,你还可以会神通法术,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那太好了,我要当炼气士!”
如此。
男子十分耐心,为六個男孩,四個女孩讲解一门叫《丹元导引法》的炼气法,孩子们欢呼雀跃,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在黑服男子的指点下,一個個有模有样的吐纳呼吸,疏导真气。
陆关也在一旁静静听着。
男子传道解惑,有些言论他不认同,而有些也让他受益匪浅。
这时,男子停止了讲课,看向陆关这边,“出去说罢。”
男子朝洞外走去。
陆关跟着,在逼仄石壁那個入口处,遇到了祝九,后者趴在外面,见他来了,笑呵呵道:“关爷,我见你没事就出来了,听的我都瞌睡了……”
陆关瞅了眼,没有回复。
“少年,我见过你,你如今是個炼气士了吧。”男子背对着他问道。
陆关惊讶,如实道:“是吧。”
“你来这里,是来找这些孩子们的?”
“是。”
男子轻笑道:“这個你不必担心,放在以前,我或许会考虑吃掉他们,但如今不会了,相反,我还要教他们导引术,让他们修行,改命。”
“为什么呢?”
陆关疑惑问道:“是良心发现了吗?”
“并非,我只是需要功德。”
“你缺德?”
“嗯……算是吧,应该是缺一点。”
月明星稀,男子俯瞰着山下,那里有一辆车辇泛着红光,速度飞快,正朝这边凌空踏来。
两辆龙马纵情驰骋,他们拉着车辇,翅膀张开,火光缭绕,引人注目,威武不凡。
陆关看到这熟悉的车辇,心头一跳。
一道人影从上面走出,果真是元少君。
她走伸了伸懒腰,看着陆关,又扫了眼黑袍男子,轻蔑道:“果真是蛮荒刁民,与温尚德是一個模样,如今都与妖怪混在一起了。”
陆关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后半句他能理解,自己身旁的这位,应当是尊大妖,在其在一起怎么了,犯了王法吗?
再说犯王法又如何,他如今是背着数条人命的钦犯,犯王法也不算什么事吧。
他听不懂的是前面一句。
什么叫和温尚德一样,一個死人,现在还提他做什么?
黑袍男子看了眼来人,对陆关道:“我欠你個人情,让我帮你解决吧。”
“不不不,前辈,我自己可以的,你不必着急还人情的。”
陆关并不知道,这黑袍男子何时欠了他人情了,但他想,元少君几斤几两他清楚,以他的实力,还是应付的了的。
刷刷刷刷刷……
忽得,一阵破空。
霎时间,十三道身影跳出,毫无征兆,仿佛隐匿在空气中一般,着实吓人一跳。
这十三人,一個個身着青甲,姿态各异,有人站着,有人坐着,还有人躺着,让人难以理解。
而且,每個人的武器都不一样,有锤子,有铁锹,有扫帚,还有勺子,只不过,这些人气机如芒,杀机毕露,一看就是职业杀手。
“这次来的,怎么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啊……”陆关嘀咕了句。
十三名青鸟卫一动不动,将陆关两人一猪围在中间,似乎,是要先在气势压垮他们。
陆关也在打量对方,仔细看去,这一次来的十三人,气息深厚,姿态散漫,除了武器,各方面都比上次的要厉害。
陆关心感不妙,“这可不是好事啊……”
“陆关,这是你的名字吧。”
元少君讥讽道:“如今,你也算是坐实了朝廷罪犯这個名号了,今夜来,我也不打算抓你。”
“像你这样的刁民,就地诛杀才对!”
元少君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因为陆关,他的老师负伤了,被温尚德那个小人同一個少年联手打伤,以多打少,趁人之危,如此手段真是太龌龊了!
这时。
祝九扫了眼青鸟卫,大骂道:“哼,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你们不知羞耻,真是够龌龊的!”
“死肥猪,你给我住口,本姑娘一会就剥了你的皮,放了你的血,烤了你的肉!”元少君冷喝。
感受到青鸟卫的气息,陆关觉得有些棘手。
他朝黑服男子看去,道:“前辈,我认真想了一下,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要不……还是你来吧。”
“好。”
黑服男子点头应下。
元少君看了眼黑袍男子,漠然道:“家师伏元圣,前肃州刺史,今遂阳县令,你在山中修你的道,我在此处办我的案,你我进水不犯河水,莫要多管闲事。”
元少君强势霸道,谁也不放在眼里。
黑袍男子道:“我名揭竿而起,与妹妹在此修行三百余年,不日前,你们官差杀了我那痴愚的妹妹,怎么看,我们都非是井水不犯河水。”
“揭竿而起,啊哈哈哈哈……”
“揭竿而起,哈哈,怎么会有妖怪起这样的名字,笑死我了,哈哈哈………”
元少君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合,差点笑岔了气。
训练有素的青鸟卫中,也有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为首一人瞪了眼,那人才憋了回去,可没过多久,在元少君的感染下,又有人笑了出来,一时好几人都大笑起来。
不过,揭竿而起没有笑。
因为,这是他父亲为他起的名字,并不好笑。
陆关也没有笑。
若是能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揭竿而起呢。
祝九更没有笑。
他有一個梦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神州之主的位子,人族佬做得,他怎么就做不得!
“…嗯咳咳…揭竿而起,看来,你是打定主要和朝廷作对了?”
元少君深呼了口气,强忍着笑意,说道:“如今后悔还来得及,我不是一個记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