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回应江夜明的心声一般，大地开始剧烈地震荡颠簸。他敏捷地向后退开，巧克力块和粉尘四处飞扬，河流所在之处陡然成为一道裂谷。

他向下望去，悬崖之下水势滔天，咆哮着滚滚向前奔流，拍打石块激起半丈高的水箭。那小小姜饼人的身姿几乎看不见了，只隐约听得到呼叫自下方传来，不时隐没在河谷的怒吼声中。

“哇哦，好大的排场。”通讯器里的司南语气浮夸。

“我下去救它。”江夜明说着开始脱下外套。

“哈哈，你不会要在这里送首杀吧，这流速可不容小觑哦。”

在梦中死亡的入梦者，一般会被自动弹出梦境。尽管没有性命之忧，仍会对入梦者的精神造成损伤，还可能对梦境造成负面影响。因此，一次常规任务的死亡次数一般不能超过三次，超出的部分则需要提交申请，并通过总部的审批。

“你有时间笑我，还不如送几个胶囊进来”江夜明撇了撇嘴，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地上。

“我送啦，刚送进去俩‘力量’和‘飞行’，就在你外套的左口袋里。哎呀？你怎么已经叠起来了。”

“你故意的吧。”

他无语地拆开刚叠完的方块，取出口袋里的小盒子——里面是两颗胶囊。他仔细检查过后，一把倒入嘴里。

“……好甜。”他愣了一下。

“概念胶囊也变成糖了啊，试试看还有效果吗？”

江夜明深吸一口气，右脚点地向上跃起——他轻盈地升向天空，像所有梦中的飞行那样。

药效正常，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向河谷中飞去，几乎是垂直着落下。他一眼看到了挣扎的姜饼人，而姜饼人也看到了他。

“救命！咕嘟咕嘟……救，救命！”它向江夜明挥动短小的手臂。江夜明抓住了它的手，向上一拉——在它被拉出水面前的一刻，他看到一条水中的锁链拽着它的腿。他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姜饼人一直没有被如此湍急的水流冲走。

硬拽会把它的腿拽断的。江夜明于是松开它的手，转而握住锁链。

有“力量”的效果在，扯断一条锁链应该不成问题——他原本是这么想的，然而链条却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

他又使劲拽了两下，还是不行。他果断选择转换思路：锁链的另一端是什么，潜下去试试能否解开它。

他拽着链条一头栽入水中，左右手交替，一步步抓着它向下潜。梦中的水能不能淹死人？不同的梦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此时此刻，肺中不断流失的气泡正欢腾地游去，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望不见河底，仿佛高悬于永无尽头的深渊之上。

司南！听得到吗！

他在心里呼叫通讯。梦中的沟通怎会局限于声波的形式呢。

“右裤兜，‘迅捷’。”简短的话语从他的脑中响起。

他只确认了一眼便把胶囊塞进嘴里，期间不慎呛了一口水。伴着嘴里恶心的甜味，他极速向下冲去，耳边是水流的鼓动。

他下潜、下潜。在河流不该拥有的深度，在超越肉身浅水的极限，他逐渐意识到：压强没有改变，光线依然明朗。梦境的主人准许他的到来，梦境的主人想要让他看到——

他终于抵达了尽头。

河床之上，一只伸出地面的手，正死死地抓住链条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