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战成名
公祭大会的第二天下午,连队自己,又在俱乐部里开了一次追悼会。
农工们纷纷上台发言,缅怀毛主席的丰功伟绩。
会开到半截,刘竹影出来上了趟厕所,觉得口有点干,顺便回家喝点水。她还没进门,就听见门里嘻嘻哈哈的声音了!
她一推门,薄一苇萧梦迪正头挨头肩挨肩地,挤伏在油漆剥落的淡黄色小圆桌前,合看一本小画书!她俩正看得带劲呢,听得门响,一回头,两个小丫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薄一苇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哧溜”一声,小老鼠般,低头窜出了门!
梦迪则脸红红的,站起身,低下了头。
“萧梦迪,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她用手指连连戳着大女儿的脑门,“给你说过无数回了,不要和叽嘎家的娃娃玩!你就哪们没点耳信?!还敢把她招到屋里来,要翻天了?!”
“她自己来的!我又没叫她来…”梦迪小声分辩。
“哼,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平时不跟她眉来眼去,她敢自己跑进我这个屋来?!”刘竹影暴跳如雷,一把抓起反扣桌上的小画书,翻了翻,是本三国演义的《千里走单骑》,扉页上,几行蓝黑钢笔字,歪歪扭扭写着:
有借有还,
再借不难!
如借不还,
全家死完!
薄文军
她没好气地把小画书掼在桌上:“赶快还给人家!不过,你不能去她家!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鬼混,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梦迪,只能点头,小声称是。
刘竹影喝了水,进了屋前四五米开外的自家红柳凉棚,走到鸡窝边,哈腰探手进去摸了摸,看窝里有没有蛋?嘿,真有一个呢!这个粘着稻草、黄屎迹的白壳蛋还是温热的呢!
喜滋滋地拿了蛋,她正要起身,忽听自家门前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歪头从红柳编的凉棚缝隙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她家门,闪进了老胡杨正对着的门!
她悄悄掩了凉棚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站在窗前,愣了会儿神。
梦迪坐在小圆桌前,翻着语文课本。
她抓起桌上的小画书,进了里屋,倒在大床上,翻了起来。
梦迪朝里屋,瘪了瘪嘴。
翻完小书,隔壁的门还没响。她爬起来,踱到后窗前。
后窗开得高而小,只有一扇小玻璃门。她家的后窗下,就是后排对应房子的凉棚,也即詹老板家的凉棚。詹家房子是两间,詹家的凉棚,也就占了两个房子凉棚的地方。也就是说,詹家的红柳凉棚,正对着萧家和叽嘎家的后窗。
她移开杂物筐,搬来一个两脚小高凳,站上去,扒着窗沿,斜着身,朝右边看去:隔壁的后窗还紧闭着!窗下的凉棚里,除了锅灶,鸡窝,乱七八糟躺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破烂鞋、破布、破底锅外,还堆着几捆干红柳枝,几只麻雀在齐胸高的一堆枯白老胡杨干柴垛上“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
这对狗男女,他妈的,这个时候还在一起鬼混!她在心里骂道。
那年秋天,她来连队第二年秋天的一个半上午,她们妇女排在果园里帮工锄草,他俩在芦苇丛里乱搞时,叫当年和她差不多同时进连队的安徽女人李点点,去解手时不小心撞个正着!
男的提起裤子溜了,女的则边系着扣子,边威胁,若敢走漏半个字,定让你有好果子吃!李点点不过嘟囔了一句:谁还能吃了谁?”
谁知,叽嘎便冲上去,“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甩了李点点几个耳光!被一顿耳光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李点点,愣了片刻才摸着火辣辣的脸,嚎叫着,一掌挥舞着,反手去打叽嘎。叽嘎一下子捉住她的手,顿时,两人扭在一起,滚成了一团!
李点点,别看还高叽嘎大半个头,打架却不是叽嘎的对手。等到别人闻声来劝架时,也只敢嘴上劝劝,没人敢上去拉开。
只有刘竹影听到李点点的哭喊扔下手里的锄头,弯腰钻出苹果树林,几个箭步冲刺跑过来,推开几个围观人,一把奋力揪起骑在李点点身上挥拳猛揍的叽嘎,李点点才趁机一骨碌爬起来,蹲一边,“呜呜呜——”地,两手遮着脸,嚎啕大哭。
李点点的脸上被抓得稀巴烂,脸上布满一道道血印子!一件白底粉花罩衫,几乎左半边扯成了布条,一只奶子还露在了外面!
“李点点,快别哭了!赶紧回家换件衣服吧,啧啧,太狠了!一个奶子都露出来了!”刘竹影跳开两步,去给李点点拉上衣服遮羞,拈掉她乱蓬蓬头发上粘上的草叶,劝她别哭了,赶快回家换件衣服。
“他妈的,谁敢管闲事?!看老子不弄死她!”刘竹影拉李点点起身时,叽嘎被掀了个趔趄,恼羞成怒地挥舞着拳头,厉声喝道,扭头一看是她,神色迟疑了一下,骂道,“小四川,你他妈的个三泡牛屎,屎吃多了呀?!敢太岁头上动土?!看老子不弄死你!”
“路见不平人人铲!你他妈的叽嘎你个平底锅,太欺负人了!就算你是头母老虎,老子今天也要敲下你三颗牙!哈哈,这个世界上,能弄死老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你今天要能弄死老子,老子在阴间给你在手板心上煎鱼吃!”刘竹影挺直矮小身子,轻蔑笑道,右手背击打着左掌心,“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