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王小二要我咋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放屁!”听了他的这番话,她的气不知打哪里来,语气坚决,“哦,自从68年春节那次,13年了!每天忙忙碌碌,忙上班,忙一日三餐,忙三个娃娃,忙一家五口吃的穿的用的!竟然13年了,我再没回过上海!
人家只不过是嘎许多年没回上海了,想过完年,回一趟上海!叫侬再去逛逛南京路,叫卫国、卫东伊拉也去见见还从来没见过面额外婆!
至于,姆妈额四封电报,别说四封,就是招岳飞额12道金牌来催,我格人,侬又不是不晓得,只要我自噶认准的理,认准的事,别说四匹马,八匹马、十二匹马,多少匹马哈马斯拉不回!啥林讲,要离婚走人了?!”
“哈哈,眉宝,等的就是你这句!”他扭转身子,一把将老婆箍进自己怀里,火热的唇封住了她的唇。
“哇,你的脚简直像冰坨子,冰死了!好啊,你套我呀!”她在他怀里扭动着。
“没两下子,我凭啥能管这二百多号人的吃喝大事?!”
“哈哈,不就是个小小的副连长兼文教统计呀?!除了我,啥林能看上侬格不洗脚不洗澡,懒得烧虱子恰额驴粪蛋!”
“呵,你别看咱这小小的副连长兼统计,你们那个上海人统计老姚撂挑子不干了,我正好,副连长统计文教,一人身兼三职!指导员连长副连长会计司务长文教,咱们连里的六大常委职务,咱相当于咱连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一呢!关键时刻,很可能会直升连长指导员呢!驴粪蛋?为啥聪妞你还这么舍不得扔了?!我就不信,我这颗光溜溜长相卖相颇佳的驴粪蛋,扔出去竟会没人捡?!”
“叫侬有人捡!”黑暗中,两人在被窝里开战,“哎哟,屎壳郎!被子掉下床了!”
“爸,妈,吵死啦!你们小声点,还让人睡不睡呀?!”外屋,两个弟弟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传来英姿不耐烦的埋怨声。
“小声点,群蛋子抗议啦!”她小声道,捏捏他的腮帮。
月辉,从前窗蒙着厚厚冰凌花的玻璃漏进撒进屋里,照得床前地上一片灰蒙蒙。
“眉眉,我好高兴,亲耳从你嘴里听见了你留下不走!但,我还是有点不敢太相信这是真的!”他还是有点不安,手掌摸挲着她香软柔腻的面颊,深情地,“我亲爱的眉眉,你在关键时刻对我不离不弃,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但是,我又一想,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或者说,如果,回沪政策是我也在上海有工作有户口,能跟着你回上海的话,你也可能回上海?再或者说,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白武德、康庄那样的上海同乡结婚,而不是我这个老波佬,现在,也有可能回上海?”
“没有如果!我不是常常给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上眼前发生的一切,现在发生的一切,过去发生的一切,哈马斯是已经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果!”她的声音冷静、有力。
“可是,眉眉,我不想勉强你!我不想你以后后悔!害怕你现在一时感情冲动,以后后悔半辈子而埋怨今天的选择,埋怨我拖了你回上海的后腿!眉眉,我亲爱的眉眉!我,舍不得,实在舍不得勉强你!”
“傻蛋,你怎么知道我选择留下来、不走,是一时感情冲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亲爱的活壳郎!这个问题,我一年前就思考过!我现在的决定,绝对是我前思后想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年前?深思熟虑?!听到聪妞这话,我高兴得想跳起来!可是,眉眉啊,一般来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敢相信啊!眉眉,我亲爱的傻妞,你告诉我,你凭啥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你要说得通,我心里才踏实啊!我这颗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才能落地!别怪我逼你,眉宝,我实在是害怕失去你啊!”
“是的,一年前,你还记得那年阿拉屋里厢初三聚餐时,老病号说起他堂兄金万春云南那边的事吗?”她闻言心花怒放,但,偎在男子汉气味浓烈怀里的她声音平静。
“记得,那次我听你们说起那些,当时就觉得很震撼!”
“就是那夜以后,每当夜深人静,我睡不着时,脑子里就会闪出、飘出这个问题的影子!我觉得,云南的事,迟早会在阿拉格跶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嘎快!”
“爱妞,你既然已经思考了一年,那,得出啥结论了吗?!或者说,你为啥选择留下来、不走?!
这留下来、不走,真的,真的是你心甘情愿吗?!
真的不是为了我,而勉强留下来吗?!
眉眉,你千万要告诉我心里话呀!
我亲爱的傻妞,我舍不得勉强你一丝一毫啊!
眉宝,你一定要告诉我留下来不走的根本原因、本质原因!
我不要表面上的原因!眉眉,我太爱你了!
我要实质上的原因,心里才会踏实!
我亲爱的妞妞,只有根本的、本质的、实质上的原因,才会消除我心里——可能失去你、永远失去你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