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人犯,如你所见,如你所愿。
之所以我愿意在此刻向你坦白——因为我早已无处可逃。
你能听得见阴冷长夜中骤起的悲风吗?它穿过深林,拂过走廊,最后飘散在这空旷的教堂。
血腥的气味堵住我的咽喉,堵住我的鼻腔。就连我的心脏都仿佛被粘稠的血肉填满,被那罪恶的肉糜糊上一阵恶臭。
视野在冷冽的月光中模糊不清,我甚至都快要记不起我自己的面容。我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把短剑,因为我不敢松手。
“格尔特先生?”
一位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回声荡了很久。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我也无法知道——我想逃,逃离这里,就像我从未来过一样。
“…我知道你在那儿。”
沉重的,不断回荡着的——他的脚步声逐渐与我的心跳同频,沉重地叩击着我那早已时日无多的生命。
——
教堂外的乌鸦轻轻扇动羽翼,向着远方的月光飞去——于是,就连那漆黑的羽毛都映满了皎洁的白。
自由邦的夜晚依旧沉寂,一如往昔。
……
黎明的浅耀自东方渐起,将黎彼兰德的死寂尽数驱散。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礼拜日,但这并不妨碍工业的尘雾冉冉升起。
这里是伦蒂尼姆,令整个自由邦引以为傲的工业明珠。本地人常叫它金伦,因为这个城市曾经是维多利亚的王城。
一百多年以前,黎彼兰德还只是一小块贫瘠的殖民地。但事到如今,它已经成为了引领整个世界的“人类先锋”。
——火车前进燃烧柴油,而人类进步燃烧生命。想要令全人类不断进步,就要燃烧无尽的生命。
信徒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堂,安稳地坐在长椅上。颂歌在清晨的雾霾下悠扬,伴着人们行过阴影与阳光。
——于是工人们走进了雾霾,将污泥与汗水烙印在身上。
灰尘遮住了帽檐,帽檐遮住了人们的眼。纵使行人来来往往,目光却不愿为谁驻足。
——除非你走到行人身旁,轻轻地拍拍他的肩。
“打扰一下,先生。”一个衣着还算齐整的少年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您有没有见到过一位约莫二十余岁的白发亚特兰蒂斯人?”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好吧,驻足的也只是目光。
那少年一头白发,右耳上挂着一个银杏吊坠。他的五官并不如其他的孩子那般立体,或许是一位来自东方的远行客。
他的动作很利索,一个浅棕色的毡帽盖在他的耳朵上——对,他大概是个饶生司,身上有一些来自于猫的特征。
人海茫茫啊。
他在找一个人,Nereus(涅柔斯)。他的朋友告诉他,这个孩子能帮上他们不少的忙。
“…这样一个个问得问到什么时候啊。”少年似乎有些疲惫了,便站定在了汹涌的人流中。
——我大抵是傻了吧,这么找人。他如此想到。
找个电话亭去和朋友讲讲吧,那个男人查无此人的现状。
……
“不好意思,您家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了。”
他在亭外等了很久,似乎有个暴躁的家伙在里面和电话那头的家人吵了一架。
——那人气冲冲地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挂断。
少年很无奈,他真的很无奈。
替那个冒失鬼挂断电话之后,他便拨通了友人的电话——一个清脆的女声如愿响起,向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