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意识到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所措之际,三姐突然一瘸一拐地从茶馆里跑出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听说了吗?明日有戏班子要来呢!”
我跳起来,很高兴地应和三姐。
三姐踱过来,看看我们俩,拉着我的手问:“这是怎么了?又受欺负啦?盛延你怎么老是跟我妹妹过不去呢?你比她大那么多,不会让着她吗?”
盛延讪讪道:“是我不好。”便走开了。
再见盛延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我正在河边捣衣。
我家旁边有一颗很大的树,枝叶繁茂遮蔽了半个河面,风雨不惊。我每次都喜欢在那下面蹲着。有时候,三姐会突然从背后吓我,所以当有人站在我身后突然叫我,我也从容自若。
只是这一次,当我转过头看见盛延,有些惊讶。
想到他乞巧赌气不来一同游船,后来我还遭遇那件事,病了好久,我又没好气道:“我正忙着,你去找三姐玩把。”我转过头继续用木锤敲打湿嗒嗒的衣裳。
盛延没有走,他在我身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又坐在河边的台阶上,坐在我身边,说:“你病才好,怎么又出来沾冷水?”
“盛大少爷,不然你来帮我洗?”我没好气儿。
他挽起袖子,伸过一只白净的手来挪我的木盆。
“哎。”我挡住他,“我开玩笑的,你别捣乱。”
“你让我试一试。”他很认真地说。
我也就没有拦他了。他接过我手上的捣衣棒,卖力地敲打起来。水珠四溅。
“你轻点。你会不会洗呀。”我去抢他手上的家伙。
“我来。”盛延按住我的手。他的手滚烫,我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他笑了笑,继续敲打起来。
我蹲在旁边没事做,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洗衣裳。难道他来找我只是来帮我洗衣裳的么?
“盛延,我那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有时候说话就是挺冲的。”我道歉,我希望打破沉默,还希望我们能回到以前那样。
他看了我一眼,又专心洗起衣裳来,轻松地说:“我都快忘了。你怎么又提醒我?”
“是吗?”我不信。但是他都这么说了,我也顺着他的话说好了,“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他点点头:“我今日是来告诉我的好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中秋之后……我要走了,去军中。”
“啊?为什么呀?”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去参军,甚至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我。
他笑了笑,说:“也许在军营才能更快地成熟吧。而且我不想和我爹一样一辈子呆在渌城,坐在太师椅上度过余生。”
“你要去哪里?”
他偏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塞北。”
“为什么这么远?”我吃惊道。
“走远些,你不才会想我吗?”他笑。
“你傻呀,不管远近,我都会想你的呀!”
“真的吗?早知道就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你,你在说什么!”
盛延笑得很开心。老树投下的阴影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日光,他的眼睛亮亮的,他说:“思合,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被我噎得没话说的样子了。”
我瞪了他一眼,垂下头去。水很清澈,倒映出我和盛延的脸庞。他生的俊俏,只是不知到了塞北会变成什么模样。
“思合,你在偷看我?”他突然出声。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可是刚才他明明没有看我呀?我睁开眼,欲言又止。
“你脸红什么?思合,你不会后悔了吧?”他悄悄凑过来。
我立即往旁边挪了一些,不理他了。
“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思合,你会等我吗?等我回来。”
我会等他吗?这句话该如何理解,若我一直在渌城算作等他,等他回来做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考虑考虑。”
“嗯……”他思索了一阵,答,“在你嫁人之前。”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嫁人?万一你一走我就定亲了呢?”我打趣道。
“不会的,没有我你怎么定亲?”
“你!”我一下子站起来,“还给我,我要回家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他把捣衣棒放在木盆里,端给我。
我接过盆子急冲冲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