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破庙里,硬是容纳了四五十号难民。说是庙,其实只有庙宇正中的土台上依稀可辨的莲花底座能看出之前有过泥塑的神像,至于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佛主就就无从得知了。
这破庙地处空旷,方圆几十里内除了一些由难民临时搭建的茅屋外,只有这庙是个正儿八经泥土夯成的房子,许是有些年头了,墙体被风化的只剩薄薄一片,屋顶的瓦早已七零八落,处处见光,风若是吹的大些,这庙只怕随时会倒。即便如此,也依然有大批的难民再庙外候着,希望有死人抬出来,自己伺机住进去,好避一避这严冬里刮骨的北风,能多苟活一日算一日。
自从醒来,楚羽整日里昏昏沉沉,一入睡便有许多陌生的记忆蜂拥而至,这些记忆告诉她,醒来前她所经历的一切,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在独自一人在这破庙里安生。
记忆里她叫楚羽,来自西南一个叫做苍梧的水乡,家里是个农户,以耕种纺织为生,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五口人,父母,爷爷,还有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虽不富裕,但在几年前,天公作美,又身处水乡,那时国家重农,赋税不高,那里的家家户户都过的不错,民风淳朴,衣食丰足。
爷爷是个渔夫,平日在家补网或是做些木工,编些竹具,每到天气晴好时,便划着竹排入江打渔,水乡水草丰饶,渔获不断,除自家吃,还剩下好些,乡亲们喜欢爷爷打的鱼,爷爷经验老道,打得鱼总是大些,常常是竹排靠岸,便有人拿着自家农货来和爷爷交换,家里若有刚生产的妇人的,还会拿着红蛋前来,爷爷每次也总是挑最肥美的鱼给人家,不过上岸前爷爷总是会将最好的鱼先挑出来给她挑食的孙女留着,楚羽早产,自小身体瘦弱,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几分,爷爷十分心疼,至于那个见啥吃啥的大胖孙子,偶尔得的红蛋给他两颗,他能高兴的沿着田埂跑一天。要是还有剩下的,就会拿去乡里的集市上和做的竹具,木具一起卖,也能补贴些家用。
父亲勤劳健壮,长得十分高大,脑子灵活聪明,尤其对节气变化反应十分迅捷,农人靠天吃饭,能准确把握时节,是父亲做农人的天赋,所以家里的藜麦总是长格外好,除去上缴的皇粮,每年都能剩下好些。
母亲纺线是村里的好手,除棉麻外,还会纺丝,平常人家衣物被都是棉麻做成,即便皇家公侯贵族也以棉麻布料为先,只贴身寝衣许会用丝料,丝料贵重,一般人家,不敢轻易下手纺织,所以乡里别家妇人都不会。
母亲姓白,名叫白姝,是邻乡一家以养蚕产丝为生的农户的女儿,母亲是整个郡县最好的织女,手艺是自小学成的。嫁给父亲后,也未曾断过,十里八乡有纺丝的活还是母亲在做,虽说纺织劳作十分辛苦,还要照顾孩子,处理家务,但除此外,其他重活都由父亲一手包办,不再让母亲受累,十几年来,下地割麦从未去过,有一年母亲怕父亲忙不过来,想下田帮忙,却被父亲喝住,
“田里虫蚁甚多,镰刀锋利,长时弯腰,若非以此为生,我都不想干,你却好,偏偏上赶着来帮我干活,为我生儿育女已经够辛苦的了,还要你如此劳作,若是伤着了怎么办,真心疼我,就倒碗水来喂我喝,我手脏。”
弟弟名叫楚乔,名字是爷爷起来,希望他同乔木般高大,自立,他倒未曾辜负爷爷娶的名字,从小便长的圆滚滚,胖嘟嘟的,现今才十岁,和楚羽一起在乡里的学堂读书,不过楚羽比他早去两年,多会背些书,楚乔便十分崇拜她,日日跟她屁股后头。
那时楚羽和弟弟站在田埂上,看见夕阳映在母亲脸上,嫣红无暇,其他正劳作的农人们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看母亲,都笑的一脸皎洁,楚羽和弟弟看到虽不明所以,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