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半夜,楚羽被一阵咳嗽声吵醒,醒来一看,是身旁的婶子咳嗽不止,想着是白天回来时被风雪吹的。她起身帮婶子拍着背,想让她好睡些,可拍了许久,总也不见效。
她连忙起身拿起陶罐去庙外挖了一罐子雪,回来在庙墙边架起火堆,用雪烧水,拿回去喂婶子喝下,她这才好了些,快到天亮时,可算勉强睡了会儿。
第二日面色倒是不差,只是咳嗽未停,婶子安慰她说,自己没事,就是昨天风大,有些着凉了。她不许婶子再起身做活,用大氅将她裹住,让她好好休息,自这日晨起,楚羽便开始每日用陶罐煮热食食用,生冷的一概不让她吃。这样过了几日,虽未大好,但也没有更严重,也能正常活动了,看着像是无碍了。
这几日楚羽忙于照顾婶子,却没注意到,这两人里庙里的人开始慢慢变少了,也不知是为何,有些奇怪,但也没功夫深究。
有一天外出挖雪,经过庙外搭的帐篷时,听见帐篷里一阵一阵的孩童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哭了一会儿,里面有一男声,出生喝止了哭声,“不许哭了,再哭被别人家听见,知道家里有人发热,会被拉走的,拉去防疫营了,没得病的也会被传染的,防疫营的人会将快死的人丢到百里外的死人坑里,人还没断气呢,就被狼活活吃了,你想你娘亲被狼吃了吗?这几日到处有人生病,已经好些人被弄走了,先熬着吧,等过了这段日子,你娘若是还没死,也许能等到防疫营发放药品,吃上药,你娘说不准就好了。”
楚羽听见这话,想起除夕那天,去领粮食到时候,婶子被一个生病的孩子的咬了手。她转身跑回庙中,抓起婶子正在缝补衣裳的手,看着那天被咬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倒是看不出异常,摸了摸婶子的额头,是有些发热,又看了看她的脸上,面色潮红,楚羽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心虚的转过头不敢看她,果然是装的,她生气道;
“你这几日都在跟我装啊,你不舒服,为什么强撑着,我在时,想咳嗽了也忍着吧,看着庙里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见了,大约你也猜着爆发疫病了,就看着我每天做些没用的事儿,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是打算,等哪天夜里死了,再让我反应过来吗?我说呢,这几日把指使出去,让我一个人去干活,怕我也染上病啊?”
姜梅想解释些什么,奈何姑娘倔强,抹着眼泪,拿了大氅,转身出了门。
顶着风雪,楚羽快步往前走着,一边走,眼泪一边止不住往下流,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激动,从前自己好像也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她也许是舍不得以后没人陪她,过那天晚上婶子和她畅想的日子,也许是因为害怕,怕以后又要一个人了,总之不可能是因为关心她,她倔强的想着。
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之前来过的集市,按着记忆中路往当铺走去,之前看到这条市集上是有当铺的,她没钱,没法给婶子买药,可婶子已经起热了,再不吃药,以现在的防疫水平,只能等死,她记忆里,贵重的衣物和动物皮毛都是可以当了换钱的。
楚羽第一来当铺,和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当铺一进门,迎面是一面木头围栏,里外挡上,只剩下高出几寸宽供物品银钱进出的开口,高处挂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盛具,外低里高,里外各不相见,围栏右边有个铃铛,拉响以后,便听见里头有人出声询问,“要出当吗,将东西放到盒里,验过货后,给你出价。”说着就将高处挂着的盛具用根麻绳拉着放下来。
她将狐裘大氅叠好放入盛具,等着店家出价,不久,店家出声,
“你这大氅成色很好,若是活当给你六枚金币,你若愿意死当,给你十枚。”
十枚金币用布袋装好,楚羽出门右转去了药铺,现在药铺不能单独向百姓出售治疗疫病的药,只能买了十幅预防伤寒的药,另外再向他们买了一块生石膏,只说是住处污秽,用来凝秽物,洒扫时用的。药铺店家狐疑了一瞬,倒是也给了,只是吩咐,药性大,让少用些。
回到庙里时,已近黄昏,楚羽背着个半人高包袱,到婶子跟前扯下包袱,用席子盖住,告诉婶子,等到夜里天黑了,再打开。就出门挖雪去了。
吃晚饭时,婶子问道;
“你的狐裘大氅呢,那里去了?”从席子下扯出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都换了这个了是吧,早和你说过,我的病自己知道,你看看这几日得了病被弄走的,有哪个回来了,得了疫病,只能等死,是治不好的,我装病好了,是怕被发现了,被带走,之后就见不到你了,我还想多陪你些日子。也怕你担心我生病了,就意气用事,你看,果不其然吧,出去了一趟,大氅就没了,弄了这堆没用的东西。”
“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我弄了退热的药,一会儿煮给你喝,我们的被子太薄太破了,你没法睡,买了床厚的,棉衣·棉裤·棉袜,棉鞋,都买了,你不喜欢躺着,明天开始,可以起来走走,不过不能走太远,穿上厚衣服,就不会冷了。买了粗盐和肉,埋在雪里,每天做给你吃,有了气力,退了热,再吃些风寒的药,慢慢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