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通往南渚城的这一路树树相邻,遮天蔽日,正是荷花飘香远的好时节。
肖珺坐在马车上,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车水马龙的街道,心想:素日听人说南渚城比平宁城还要繁华,果真不差。
终于他们在一座官邸前停下,肖珺下车见门上没有牌匾,门前留着两个空空的印子,细细一回味这儿原是放了一对石狮子却被移走了。她不知道为何这座看着比平宁王府还气派的府邸前搞得空落落的。
小厮见了刘厚恭敬地说:“主公吩咐了,让爷直接带肖大夫去外厅。”
肖珺跟着刘厚往里走,一路灯烛荧煌,迎门硃红匾上书“节义堂”三字。两壁书画丹青,琴书潇洒。左右泥金隶书一联:“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
节义堂里两旁列着枪刀弓矢。屋里坐着十多个文臣武将,袁臻穿着大红团龙蟒衣玉带,坐在虎皮校椅里,用手顶着头说:“如今就是在熬,我难他也难,就看谁先撑不住。”
“好大的架势,这臻大哥果然不凡。他到底是谁?”肖珺微微有点紧张。
崔智抬头看到刘厚来了立即说:“主公,今天先到这儿吧。”
“你们下去吧。”
众人行礼后列队而出。肖珺低着头直往刘厚身后躲,她感觉从节义堂出来的人都在看她,越发羞涩了。
“珺姑娘,等你好久了,舟车劳顿的,先歇歇吧。”袁臻客气道。
肖珺行了万福,走近一看他的气色非常不好,关切地问:“头痛了?”
“是。眼睛也不舒服。”
“手脚呢?”
“手脚没事。”
“我看看。目赤肿痛,迎风流泪,眉棱骨痛,是不是面部还有点麻麻的?”
“姑娘。你说的全对,你有办法救主公吗?”崔智急道。
“我试试。”
若放在过去,这样的回答必定不能让崔智满意,他太需要肖珺能拍胸脯说肯定能治好。但他深知这姑娘的能耐,不敢逼太紧。
肖珺让袁臻脱下衣鞋躺下,在睛明、攒竹、鱼腰和丝竹空上扎下针。接着她让袁臻放松手指,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垂直指向袁臻的任脉,又用手掌沿任脉向上向下划动。
“可有不舒服?”肖珺问。
“向下没有感觉,自下向上划动时,会感到有一股相反的阻力。”
肖珺加大了力气和幅度说:“若穴位有酸麻告诉我。”
灸过起针后,肖珺又请刘厚帮她把袁臻的身体稳固住,然后在他的八邪处先推后按,接着又在几处大关腧穴循着脉络一点点找,找准位置后提拿导引帮助行气。如此半个时辰后,肖珺擦了擦汗,问袁臻什么感受。
袁臻翻身坐起喜道:“大好了。”
这时屋外有人进来,刘厚、崔智立即起身喊大娘子。
肖珺回头看去,那妇人五短身材样貌周正,头上插着寿字纹金簪。她起身行礼,大娘子还万福,言语甚是紧张,“大郎怎么样了?”
“你来做什么?”袁臻皱起了眉头。
“奴想着姑娘来一趟不容易,舟车劳顿的,准备了些饭菜想先给她垫垫。爷的气色看着大好了,姑娘可真是妙手啊。”
“臻大哥的病容我再想想,还没完全治好。”肖珺摇摇头,稍稍有些气馁,“大娘子有酒吗,给我一碗,擦针用。”
大娘子忙唤人拿酒上来,亲自伺候袁臻更衣,又问:“大郎一直睡的不踏实,古人治失眠的办法散步、熏香、夜读我们都试过,可都不管用。姑娘可有什么办法?”
“若无闲事挂心头,天天都有好睡头。”肖珺洗着针说,“思虑过度这件事我也没办法,毕竟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烦恼。今天我帮你炙过,晚上定能睡好。我再给你开一剂安神药吧,明天开始服用。”
“大郎他……”吴大娘子为难道,“他不肯喝药的。”
“为什么?”肖珺头也不抬。
“他觉得没用。”崔智觉得好笑,这是袁臻从小的臭脾气,谁都知道。
“不行,我开的药你必须吃。怎么会没用,没用我开它做什么。”肖珺瞅了眼袁臻,“以后你喝完药我再给你针灸,有助于药效吸收。”
“好。”袁臻温顺地说。
大娘子见这姑娘神情坦然自若,态度不娇不媚,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心中很是佩服,忙说:“我已经为姑娘收拾了一间干净屋子,姑娘先跟我歇着吧。”
“不用,我来的路上看见有很多客栈,我住外面。”肖珺开始把针收进包里。
“不行。”屋里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家里这么多空房,哪有住外面的理?”
“难得来一次,我想去外面逛逛。”肖珺无所谓道。众人好一通劝,肖珺摇摇头只不说话。
“姑娘就当家里一般。”大娘子拉着她急道,“我已经帮姑娘收拾了干净被子了。”
肖珺皱了皱眉,一句“干净被子”反倒激得她脑仁痛。
她正色道:“我与几位大哥不过一面之缘,你们不知道我的脾性。住大宅子我受不了规矩多,明儿老时间我自会登门,请臻大哥大娘子勿怪。”
“我家没规矩。”
“你家晚上肯定得上锁吧?我在山里自由惯了的,想出门就出门。”肖珺笑道,“大娘子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还想去本地几家医馆、药铺瞧瞧。”
“客栈人来人往的不安全啊。”刘厚不放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