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臻奔波数日回京已是九月了。下马进仪门,吴大娘子、卫燕儿并侍妾、姐儿们在花园内玩捉迷藏。见袁臻来家,大娘立即带着众人行礼。只有燕儿转身扑向他笑道:“可被我抓到了。”
袁臻带着浑身酒气推开她骂道:“家里没别的事了?玩这花样。”
众人见他神色冷峻全都低头退下,燕儿仗着新婚受宠,噘嘴说:“北营口一回来就猴急地跑出去,也不知道找哪个相好的,刚回来倒给我摆起了脸子。”
袁臻冲着燕儿就是两脚,大喝道:“没脸的淫妇,滚。”说罢怒气冲冲走到后边,也不往大娘子房中去脱衣裳,走到西厢一间书房内,要了铺盖在那里宿歇。一个晚上打丫头,骂小厮,只是没好气。众妇人同站在一处甚是慌恐,不知是何缘故。
北戎的事处理的很好,泰武爷虽病着,得知大郎兵不血刃解决了心腹大患很高兴。这期间全国税收普遍很差,此时再看龙港提前改了税制倒显得颇有远见。没等袁臻回京,就恢复了他殿下的封号。
袁臻的家眷半年前就被皇后叫回了京城。众人虽没明说但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泰武爷的健康不容乐观,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南渚代巡抚李炳几次上奏请臻大郎回来坐镇都没得到正面回应。袁臻一回京,就被派去了太常寺。
袁臻这些年忙惯了,根本受不了太常寺的轻闲日子,成天在书房里嘀咕想回南渚。崔智立即打断他问:“这个时候提什么南渚,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待南渚?”
“反正轮不到我。”袁臻叹了口气,“三郎常年在爹爹身旁。”
“那你也回你爹身旁做个孝子去。”崔智白了他一眼。
袁臻就这么每日被崔智盯着去期颐园请安,打仗文治他是一把好手,唯独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怎么做孝子,看着郅三郎给老父亲喝药、吸痰甚至抠屎,他渐渐明白,为什么有人就是能得偏爱。
暑气渐消期颐园外的林子绿油油的,袁臻每日过来最喜欢在银杏林里散散步想想心事。
这日听宫人说父亲尚在午睡,他刚想去偏殿等,突然听到内室里有人轻轻说:“三郎,把杯子递给我。”
这是父亲近年来常带在身边的金才人。袁臻早已习惯宫里满是比自己还小的庶母,唯独讨厌此女。
他曾亲眼目睹金才人因爱猫吃太多胀死,拽着宫女的头发大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一幕让他想起那张雪白的脸和豆大的泪珠,激得他胸口发痛,
“小婵,我来吧,你去歇息一下。”袁郅的声音里透着温柔,“你也累了。”
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让袁臻突然想起崔智曾说过十九妹妹的生母原是郅三郎的小娘,爹爹去三郎家喝酒多看了两眼,当晚就被送去了寝宫。
袁臻觉得恶心转身就走,发现期颐园里的宫女太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团火,转回去“刷”得把帘子掀开,正好看见小婵含情脉脉地看着三郎。
屋里两人都看向他,袁臻对小婵自然没好脸色,指着她手上的茶杯问:“这是什么?”
“奴亲手给陛下调的养生茶。”小婵很不喜欢袁臻找碴似的神情。平日里其他皇子对她都极客气,唯有大郎成天板着张脸。还有他眉间的疤痕,看着让人胆战心惊。
袁臻哼了一下,满脸的轻视。
小婵怄气道,“陛下年纪大了,大郎送来的茶虽然香却不养胃。”
“那金娘娘给爹爹奉的是什么茶?我也学学。”
“这是八宝茶,以茶叶为底,掺着冰糖还有玫瑰花、枸杞,喝起来香甜可口,还有滋阴润肺、清嗓利喉之功效。”
“哪八件宝贝?”在懂茶人的心里,加这些东西是对茶的亵渎。
“金娘娘每日洗净收在那些瓷坛里。”袁郅指了指窗下的小坛子,自林允寒收监后,他对袁臻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袁臻赌气去翻了翻,果真每个坛子里收着一样食材红枣、核桃仁、桂圆肉、芝麻、葡萄干、苹果片,翻到最后他盯着罐子不动了。
“这是什么?”
“银杏叶啊。大郎不知道银杏叶有清热解毒、润肺止咳之功效吗?陛下最近常咳嗽,我就磨成粉放在茶里。”
“金娘娘真的很细心,由她照顾后爹爹好多了。”
小婵向郅三郎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我怎么觉得爹爹身体变差不是一点点。”袁臻扔下盖子就走。
“他怎么这样。”小婵顿时红了眼。
袁臻当天进皇宫,把所见所闻向皇后禀明。皇后面无表情地听完问:“大郎的意思是金娘娘企图加害陛下?”
“这个儿子不敢说,但是在南渚城百姓家里,银杏叶是不能泡茶喝的。爹爹目前虽没有中毒的表现,但他衰老过快是事实,大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胡太医,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