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过金小娘,她原是三郎从人伢子手里买来伺候小娘子的,因汤水做的好被陛下看上,从此平步青云。金小娘的母亲仍在,她家往上数三代都住京城,她没有能力分辨马栗和板栗。
金小娘和袁郅那些破事,太后早就知道了,后宫到底还是她说了算。她迟迟不发声就是在等。”
“等他们犯错?”
崔智点头笑道:“三郎果然犯错了。”
“他也是不争气,这种时候碰什么金小娘?”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何况金小娘原就是他的旧人。”
“若这么说,金小娘怎么又背叛三郎,她完全可以死抗着不说。”
崔智拿起酒杯看了好一会儿叹道:“七年安逸的生活束缚了她的意志,模糊了她的认识,瘫痪了她的身体。她再也不愿和失败者为伍了。
寿王的生母梁美人与金小娘交好,皇后故意让年幼的寿王告诉她,郅三郎假借她手毒死了泰武爷,东窗事发后,已经把老婆儿子送到外地去了。
金小娘立即害怕了,她到底还要为十九公主考虑。
通奸,罪不至死,只要太后肯放手,一副落胎药就可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但是她为了自保,三郎就说不清了。原来只是偷腥,突然和弑君扯上关系,至少推翻大郎,自己做皇帝是甭想了。
听说皇后一拿到通奸口供立即派军守住三郎王府,封闭了所有出入口,命令他即刻解甲进园。同时传口谕让大郎带着孙忠回来。
在三郎看来自己刚提重审四郎案,父亲就被毒杀,紧接着金小娘倒戈,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时殿下正在京郊看秋训,那儿囤着两万兵力,一旦被殿下带回京城,他还能有活路?
所以他若不跑,就跑不掉了。他在巴力州和平宁城仍有势力,他想学于二郎分而治之。
当年于二郎造反,大家都说四郎是被他害的。事后看看造反是真,毒未必是他下的。如今郅三郎或许重走了二郎的老路,嫉妒是真,但是不是他下手的谁也搞不清。反正你跑了,那只能算到你头上。”
刘厚和崔智碰了碰杯,摇头直叹尔虞我诈太累了。
“咱们爷虽不是太后亲生的,小时侯在太后身边生活过几年也算习得其精髓。你看他们的行动如出一辙:遇敌先试探,试探之外,不是大锤八十一锤定音,而是小锤慢敲、紧锣密鼓,打的对手没有喘息之机,从心智的最深处慢慢摧毁对方。让敌人防不胜防,不胜其烦,最后自己崩溃,漏洞百出。这就是政治。
林允寒和郅三郎只擅长内斗,一生都在琢磨怎么在勾心斗角中击败对手,拿到最高权力。而太后和大郎却有政治家的高瞻远瞩和杀伐果决。”
刘厚打从心眼里佩服崔智,他总能冷静地看待任何人任何事,不被情绪所裹挟,“其实殿下大可不必亲自去追郅三郎的。”
“三郎除了害过殿下,还害了乔公和四郎,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南渚还有一些事情,比如那个新税,他要亲自过去交代一下,将来南渚是要竖典型的。”
刘厚摇摇头说:“这些交给你我就行了。他……是不是想回去找珺姑娘?”
“你说呢?”崔智白了他一眼,“从回京城那天起,每隔几天就吵着要回南渚。马栗、板栗你想想最早是谁教他区分的?还有那个银杏有毒,我和你什么时候中过毒?他倒好睹物思人全按咱两头上了。”
“殿下一直在等待守望,而珺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他。”刘厚叹了口气,“如今才知道她为什么迟迟不嫁,原来不只有侄子还有儿子。”
“目前看来就算有儿子他也不在乎。”崔智耸了耸肩,自肖珺大声说不要同钟平合葬时,袁臻已经完全放下偏见只求美人垂青了。
“殿下若真喜欢,咱们替他抢回来就是了。去年抢九爷赃银,每一步都被他算的丝毫不差,怎么遇到姑娘就乱了分寸昏了头?争了那么多年的皇位,终于争到手了,不先登基反倒跑出去?”
“一旦登基就出不了京城了。”崔智也反对袁臻亲自去打仗,但他清楚反对也是徒劳,“她可比银子难抢多了。何况若真这么做和钟平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件事上,他要堂堂正正地抱得美人归。”
“殿下马上要坐拥天下了,还缺美人吗?”
“肖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皮囊,而在于清晰的意识,高超的医术,还有独立的性格,组合起来她便能大杀四方。
另外她和殿下之前、之后认识的所有姑娘都不同,她就像森林里那些胆小警惕的动物,虽没有攻击性,但你驯化不了她。
她得过乔公五年的点拨,是为数不多的在智力耐力各方面与殿下势均力敌的对手,殿下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把她拿下,求而不得就会念念不忘。”崔智抬手拍了一下,咕哝道:“今年的蚊子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