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佑五年初春,新税终于推行到京城周边州郡,而此时真正的困难才刚开始。
袁臻的表叔光郡王三番五次抗缴,见管家扛不住,亲自上阵叫嚣:“这是我家的田凭什么给你们量?有种从本王身上碾过去。”
这已是邓龙第三次过来,他拿出敕令说:“非祭祀田全都要按田纳税,老王爷不会不知道。”
“呸!”光郡王朝邓龙脸上吐口水,“按田纳税是你们自己拍脑袋想出来的,颁布前问过老子吗?老子不同意!”
光郡王当年是锦书阁第一个倒戈袁臻的皇族长辈,因此袁臻上位后对他争抢袁郅的私田睁一眼闭一眼,对他的抗税之举态度暧昧。皇亲国戚们都等着看袁臻怎么处理他,这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
“你来看看,那边过了河是卫康安和他几个儿子新买的田,再往北是老八的田,你怎么不去收他们的?你当我是软柿子?”
光郡王刚还搂着邓龙,突然打了他一记头皮,邓龙心中恨他倚老卖老,脸上笑嘻嘻地问:“今儿我把尚方宝剑请来了,王爷要不要验验?”
“怎么想用袁臻压我?来,往这儿砍。”光郡王伸长了脖子,他见邓龙直往后退,抬手就给了邓龙一鞭子,邓龙见他再次扬鞭,下意识地用宝剑去挡,却不料光郡王伸出左手,捞起身边一个小厮就往宝剑上送,顿时血溅当场。
“杀人啦,朝廷官员故意杀人,还有没有王法。”光郡王身边子侄护卫纷纷抽出刀准备大干一场。
邓龙实在被逼到了头对众人喝道:“宝剑在即陛下在,尔等三番五次抗税,休怪我从严执法。步军侍卫司!”
“在!”
“误会误会。”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一刻,寿王袁泰大呼小叫地从远处跑来。
“王叔在上受侄儿一拜。”
“就是你这兔崽子坏了规矩。”光郡王没好气道。
袁泰是皇族中唯一一个从去年按新法交税的亲王。他把吹胡子瞪眼的叔叔拉到一边轻轻说:“王叔我劝你识实务吧,如今邓龙是马军侍卫司和步军侍卫司双司统制,陛下是铁了心的让他带军队去收税。
咱们有了田还不是为了过的好点,犯得着把命搭上吗?”
“那卫康安呢?他哪止京郊这些地,谁不知道整个隐县都是他的,他按新税交了吗?”
“哎,那是国丈,让大哥自己出面。咱们犯不着,你赶紧把税交了,晚上来我家听戏。”
光郡王特别瞧不起这个没骨气的侄子,破口大骂道:“从我爷爷那辈起吃了三代人的苦,就挣了这些地。祖祖辈辈都是按人头交丁税的,怎么到了庆佑朝就要让我来替这帮穷鬼交?凭什么啊?当初爷买地时你怎么不说?
老祖宗的规矩是他想改就能改的,他不怕亡国?”
“王叔,别激动别激动。”袁泰把光郡王又拉远了些,安慰了两句后不经意道:“说到底这些税都是小钱,叔叔多放点贷,利钱上也都赚回来了。”
“你说什么?”
光郡王吓了一跳,民间放贷自龙宇朝以来就是严令禁止的,两年前大娘子说有个做丝绸生意的熟人缺了点本钱,愿意付高息借款,当年只借三千两,他就同意了。
两年来朋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本金利息从未拖欠过,嘴巴也很严,不知不觉中他越投越多。
朋友很坦白,自己做的是海贸生意,他也从没往深处想。哎呀,大意了,真的大意了,做海贸生意离不了和南渚商人打交道,而南渚至今仍是臻大郎的基本盘。
“叔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前儿八千两送去,把八万两本金延了半年,是不是?”袁泰眨了眨小眼睛吐出几个字,“说实话也够了。”
光郡王顿时手脚冰凉,什么意思,是充公自己的放贷银子够抵税了?还是金额巨大够上刑了?
泰武爷前四个儿子“臻于郅治”个个高瘦笔挺,奇怪的是后四个“国泰民安”不是胖就是矮,走出去压根不像一家人。但他们使手段时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突然想起有人说当年袁臻抢了九爷的放贷银子支援卫康安打仗,生生地把卫家托举到能与林允寒抗衡的地位,这个侄子心狠手辣,的确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再看一眼寿王那张冒着傻气的胖脸,他明白了这些全是袁臻的手段。
袁泰的临门一脚给了邓龙强有力的支持,到庆佑五年春末京郊的税收上了七成,吊儿郎当的袁泰和一本正经的邓龙被人暗称陛下跟前的两只当红辣子鸡。
袁泰见大事已毕,便请了假高高兴兴地回去娶小娘子。没有弟弟在书房插科打诨,袁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三天后听人说袁泰身上长了花斑浑身发痒,他笑道必是新婚燕尔的起不了床在糊弄人。
直到第五天袁泰还是没上朝,袁臻耐不住,夜里亲自去了一趟寿王府,他担心弟弟得了花柳病,让人别声张悄悄进去,没想到袁泰整个人泡在水里,见了袁臻哈哈大笑问:“大哥跑来和我比谁尿的远吗?”
他也不行礼,赤条条的从池子里跳出来,转过身把袁臻吓了一跳,整个后背到屁股全是一条条红色花纹,甚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