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刑讯房里,俞大人正在提审犯人,因男犯人是个哑巴,只能由妇人陈述。
“青褶伞菇在我们那边都是用油炒着吃的,不知道京城有焯水的做法,半生不熟容易中毒,这是当初没料到的,将来绝不卖了。如今民女的花皮好了,想来寿王也痊愈了,求大人放了哑巴,要罚钱民女去想办法。”
妇人口齿清晰,态度不卑不亢,俞大人对她印象不错。
“你们是什么关系?”
“表兄妹。”
“那你当家的呢?”
“他……”妇人愣住了,“给了我一支簪子,说打完这一仗,再补我一个像样的婚礼。后来,再没回来过……”
“这算成过亲?”俞大人自言自语道。
“算!我们有媒人,有定亲礼,当然算。”
俞大人心道必是成婚前被征了兵,死在沙场上,此女倒是个长情的,心中又敬了她几分,便不再纠着问下去。
“你自称二娘,为什么有人说你的名字是假的?”
妇人愣了一下低声道:“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妙,所以用了小名儿。”
“你本名叫什么?”
那女人扭捏了半日用蚊子大点的声音说:“小菊……”
“什么?大声点。”
“肖珺。”
“多大了?”
“三十。”
“既没嫁人,何以为生?”
“大夫。”
“稳婆吗?”
“不,我是大夫。”肖珺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闪起了光,“大人常按太阳穴,是不是惊风头疼了?民女擅长针灸推拿,只要灸三次就有明显效果,大人可要试试?”
俞大人心说:“为了你这破事一晚上没睡,换谁不头疼,”哼了一下没理她。
肖珺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她环顾四周,除了两个差役没别的人,悄悄说:“我听说贵公子最近吃了甘蔗后头痛,抽搐、四肢强直足呈鸡爪样。大人,令郎失语了吗?”
“昨晚的确有些口齿不清。”俞大人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令郎吃的甘蔗有没有霉变?霉变甘蔗产生的毒素会导致患者留下语言障碍。”
“甘蔗买回来时是好的,放了几天根部有点发霉,他们说把坏的砍掉,吃剩下好的就没问题。”
“不,这是个致命的误区。菌丝一旦入侵甘蔗后会快速延伸,即使砍掉霉变的部分,剩下的甘蔗仍有大量毒素。中毒深浅是因人而异的。”
肖珺指了指哑巴说,“我表哥就是八岁那年吃了霉变的甘蔗出的意外,当年都不懂,乡下也没有好大夫,错过了最佳诊疗时间,导致终身失语。他原本很有才华,七岁就考上了童生。”
俞大人吓坏了,结结巴巴问:“你会治吗?”
“会,但我要看看令郎的情况再施针救他。如果已经很严重了,可以帮他捡回一条命。如果失语了,可以帮他恢复到含糊状态。如果刚出现口齿不清,我有把握帮他恢复正常。”
这下俞大人心动了,不管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试一试是天下父母的本能反应。
身边的差役轻轻咳嗽了一声。
俞大人发了会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愚蠢,你连自己的伤都治不了,还治本官?上刑。”
眼看肖珺被捆,哑巴突然疯了似的撞开差役想去护她,反被吊了起来。
看着哑巴受刑肖珺急道:“我没说谎,是监狱潮湿才惹得我犯了旧病,一涂蛇胆药膏就好了,为什么要揪着这个不放?
我的花皮早好了,你们派了多少人来看过,那个卫五郎把我脱光了验,差点在牢里强奸我,你们不管,反倒打我们百姓?这里到底是衙门还是窑子?”
啪,惊堂木再次响起,“掌嘴。”
看着差役恶狠狠地过来,肖珺吓得闭上眼睛。
咚的一声巨响,她以为自己被打死了,却不料俞大人身后的墙破了个大洞,不可一世的卫五郎滚了出来,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