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将林寒酥锁在房里,她起初是老老实实地待着。
一天到晚就是数毛笔上的毛流,摸窗户上雕刻的纹路,还有趴在地板上听屋外人的脚步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一年,她被带去马场,全程只坐在休息的芦苇席上。
她看见她的六哥哥林玉墨,下了马走来。林玉墨不拘小节,不走正道,从旁边的栅栏上翻过来。
圣妃娘娘说他,他反倒责怪说是那栅栏挡了他的路。
从那之后,林寒酥记住了林玉墨“翻”的动作,不久之后,她用同样的动作从窗口翻出屋子。
她翻出窗去,在北苑的院子里游荡,或是躺在草丛里,好不惬意。
为了关住她,刘嬷嬷把窗户用石头从外面抵住。
但是北苑年久失修,林寒酥出去的时候,花点力气就把窗框整个扒下来了。
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小孩子,无非是在北苑里到处跑跑,各个宫门前都有人守着,她出不去。
除了烦死伺候她的人,尤其是北苑里掌事的刘嬷嬷,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直到那天看见那个少年翻墙离开,她愣了半晌。
这个翻墙和翻窗……好像是一样的道理,从一个阻拦自己去路的东西上方过去,就是高了一点。
想到这里,林寒酥两眼泛光。
可以翻窗,没有理由不可以翻墙吧?
墙太高了,要怎么翻呢?
她想了一整天,决定在墙根下搭一些东西。
她找机会躲开刘嬷嬷的视线后,找了些木桶凳几,往墙根一搭,脚踩上去。
“殿下!你在做什么呢!快下来!”
这宫墙哪里是能随便翻的,路过宫人看着这一幕,纷纷慌忙来拉她。
她手扒在墙头,挣扎着爬上墙头。
“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后背有一个声音,极为刻薄,是刘嬷嬷的声音,她略感不好。
刘嬷嬷是不让她这样做的,回去会有不好的后果。
所以她要偷偷地做。
不过两个月,她总结出了不少规律,比如有些宫人是定时路过有些地方的,什么东西搭在墙根会踩得更稳,木桶草垛这些东西应该在哪里找,还有掉下来的时候用哪边着地最不疼。
翻出了北苑,就游历于各宫之间。
一次她刚刚上墙,趴在墙头,随后坐起身来朝后面说道:“林青山,你院子进贼了。”
她见衣服是一样的,认出了黑衣少年。
“还是个小贼。”少年补充说。
树下有一小池塘,池塘中心一座亭子,挂着素织的纱帘,三殿下林青山手握一支毛笔,掀起纱帘来看了看。
林青山是圣王的儿子,他看见是林寒酥在墙头,没有做声,回到帘子后面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纱帘半透不透,在池子中心潮湿的空气中吸了水,有些重搭在地上,映出亭中人一个修长的身影。
林寒酥趴在墙头,离亭子有些远,她看不太清。
目光从林青山那边收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到林寒酥趴的墙下。
这个少年名叫秦意,和三殿下林青山亲如兄弟,十次入宫有九次是打着林青山的名头,还敢直呼他的表字“青山”。
然后,他现在还要请“贼”入他好兄弟的院子。
他看见墙那么高,可以比较三个林寒酥的身量,便伸出一只手来准备接她下来,说话的语气却不友好:“还不快下来,也是看你一个小丫头,暗卫没有一箭射死你。”
林寒酥没有让他接,虽然不清楚暗卫是什么,但肯定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她左顾右盼想看看暗卫。
以她当下的眼力,结果当然是她什么也看不到,扫兴后的林寒酥回身往来的一边墙下去了。
她只是喜欢翻墙,没有逛别人院子的喜好,这里翻过了,得趁着有时间赶去翻下一处,不快一点翻,等到被逮回去就玩不了。
见她不给面子就下去了,秦意略显尴尬地收回手。
他接着摸到墙头,看见另一侧墙角的林寒酥收拾好东西,扛着一堆竹筐,小短腿咕噜咕噜跑走了。
没过一会儿,林寒酥又咕噜咕噜跑回来,三两下搭好两个竹筐,从裙子里拿出一根绳子来绑在竹筐上。
踩着竹筐攀上墙头,她坐在秦意旁边,然后把竹筐拉了上来。
他们看着一行宫人簇拥着一顶花轿,从墙下过去。
宫人走了以后,林寒酥把竹筐拉回来,下墙去,又咕噜咕噜跑掉了。
秦意见状,眉毛轻挑。
后面亭子中的林青山终于放下了笔,把刚刚写的东西收起来,向秦意所在的墙角走了两步。
“她天生痴傻,怎么翻墙这么机灵?”林青山缓缓走来,素色的衣摆划过地上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