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几个宗门去人间驱鬼的计划怎么样了？”古镜着一席玄衣，金丝在黑衣中若隐若现，右手食指和中指哒哒地敲着桌子。

方兰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道：“我们和流气还有天地的弟子去到人间…坏消息是…他们的仙气和法力在人间逸散极快，好消息是…由于他们法力逸散太多，施咒念诀时，释放的法力太少，所以并没有对自身造成太大的反噬…现下正往回赶，要说这驱鬼的任务怕是…”

古镜听完并没有发怒，只是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兰一眼。

方兰见古镜沉默不语，继续道：“现在有传言说…这人间的鬼气重于仙气，是我们仙界造成的。”

古镜依然没有说话。

“师父？”方兰关却地问了一声。

“逸散得有多快？”

“大概几天。”

古镜捏了捏眉心，“知道了，你下去吧。”

仙界的仙只能留在仙界，只要到了人间，倘若对外使用法力，就会使得自己的仙气和法力对外流失。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只要在人间用了法力，那么将会对自身造成或大或小的伤害。至于到底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甚少有仙去尝试，目前还未有一个确切的结论——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当自杀式排头兵。

人间是仙气和鬼气相互交融抵消之地，人间和乐太平，则仙气旺，此时仙界所收门徒的根骨好，人间哀鸿遍野，则鬼气旺，鬼道一盛，门徒资质必然会差。仙界与鬼界不相连，由鬼界要去往仙界，必然要路过人间。

人间，便是仙界鬼界唯一的通途。由于人能修仙道也能修鬼道，修了仙可以修鬼，但是修了鬼的修不了仙，所以鬼道在仙界人眼里是堕落道。

“你们这人数缩减也太大了，十五个人转眼就变成五个了？”李不渡练完一套剑法，正休憩片刻，和那几位仙君闲聊道。

“可不是呢。徐寅大哥他们都回去了，只留我们在这里过苦…你踢我干什么？”裴云话没说完樊青便从后面踢了一脚。

“最近几大宗门人手吃紧，他们回去也是情势所迫。”陈清渠道。

“快来给我说说怎么了？”李不渡撞了撞陈清渠的肩膀，示意道。

“也就是，去人间驱鬼的事情。要说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只听徐寅说了一两嘴，后面倒也没见过了。”陈清渠道，他自己也很好奇这人间仙界怎么扯在一起。

“我听说，各大宗门都派了不少弟子。”裴云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这倒是稀罕事。”

“怎么说？”李不渡已经彻底跟他们打成一片。

“就，他们一到人间，就没法力了。”樊青此前不久去过凌虚峰，大约是听到了些风声。

“没法力？”李不渡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仙到了人间，法力会逸散，施法也会伤及自身。”陈清渠补充道。

“那为什么还要去驱鬼？”李不渡问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兴许几位大掌门头脑发热吧。”樊青望了一眼那告示栏，上面八个字显得分外惹眼。

“又或许是，心虚呢？”方采诀笑盈盈道。

“心虚什么？”裴云问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何不想想，自己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承认？同样的，没做坏事，干嘛要去平白无故做好事？”方采诀道。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作为第二大宗门，自然也会做善事，做好事，你这样想掌门就不对了。”裴云没想到他这番言论，正欲与他争辩，气鼓鼓道。

“别的话我不知道，没做错事，也可能被逼着承认。”东方一白在上述听到他们的谈话，突然道。

“就是，你在这里说什么歪理，怪不得…”裴云听到东方一白反驳方采诀，觉得他站在自己这边，便有些高兴。

“东方兄说得有道理，是我浅薄了，这天下啊，可我还是要说，没做错事被逼着承认的人，多，可是突发善心要做好事的人，太少太少。”东方一白说过不必叫他仙师，其余人都当他是客气，倒是两位活宝脸皮厚如城墙拐角，整天大言不惭地东方兄长，东方兄短。

“你！你就是看我不顺眼罢了。”裴云一听他承认了东方的话，又在这里反驳自己，可不就是对自己有意见么？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啊？”陈清渠自徐寅离开之后，就承担起和事佬的角色，见裴云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又开口说道：“试炼大会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好好讲讲这些，不渡师弟也好有个准备。”

听到这里，李不渡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还有这茬等他呢。

这几个仙君传授，试炼的形式很像证道大会团体赛，把人丢在一片密林里，林子里什么都有，每一次都会根据试炼比例准备昧明珍珠，拿到珍珠成功出去的人就成功了，拿不到那此后将会成为“不受保护的仙”，如果不回人间，那么其余所有的仙都可以来诛，悲催的就直接成为人家仙道上的灵药灵器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李不渡的仙法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运气好的话一直一个人走也能过，要是运气不好被别人堵着，可就难测了。毕竟没人说试炼是绝对安全的，可能在里面直接就被人炼化了也是有可能的。

由于这几个仙君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搞得李不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砰砰直跳。

“你想什么呢？”东方用肩膀撞了一下李不渡，李不渡一个没注意，往前一踉跄，东方拉了他一把。

李不渡望着东方一白的脸。

“师父，你看起来很累。”李不渡定定神，他总觉得东方一白虽然依旧朗月清风，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些不一样的感觉——这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问你话呢，你别打岔呀。”东方一白拍了拍李不渡的脸。

“师父，你现在怎么这么凶啦？”东方往后站了站，仔细端详起来。

“…”东方一白白了李不渡一眼，不再说什么。

“师父，你说我要是在试炼里没过，或者直接被人炼化了怎么办？”李不渡这才慢慢说道，试炼之期已经迫近，不到十年了，他原本信心满满，却因为期限将至，时不时有些害怕。

东方一白怔了怔，道：“不要胡说。”

“若是我再也回不来了…师父你会伤心吗？”李不渡问出这问题，自己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抱着怎样一种心理问出这个问题。

微风从山间拂过，花落下，叶落下。其实上次归来，东方并无甚感情，自己回或者不回，好像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让李不渡心里有种失望之感。

“会。”东方没有犹豫，“为师也无甚好的方法帮你，但求你千万不要死在别人手上。”

李不渡点点头。

事实上，在东方现有的记忆里，他没有找到关于试炼的一点信息。最多也就是云山和秋栩要去参加试炼，按照李不渡的说法，他自己现在就是仙界黑户，只要能杀，谁都可以来取他狗命。

“师父，其实我一直在想，兴许我是你的师弟？”见东方一白有些失落，李不渡便随手扯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什么？”东方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听错了。

“我参加仙门选拔之前，有个白胡子老头，给了我一本书，助我过了那关。”李不渡回忆到，说是试炼，其实就是让他们喝了一杯什么东西，然后进阵法里，若是阵法没反应，就没仙缘，若是阵法有反应，就有仙缘。按照云山的说法，他过了阵法，却没被早先的掌门挑走，反而被云山一门看出了门道指给了东方，那极有可能是那老头给的那本书有问题。

“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叫你师兄得了。”

“那你找你师父叫你法术吧。”

“师父！”

“哎，这就对了。”

其实东方也和李不渡说过用不着叫他师父，但是李不渡一张嘴就叫顺口了，索性也没没必要教他强行改口。

即使在这一隅月白峰，李不渡也感觉到，门派变得十分沉闷，就连山间鸟鸣都显得疲软无力，山间岚气也暗淡不少。即便是有意逗趣，也很难消解。

“你望气又望出什么来了。”东方一白这两天一直在雕刻，动不动去山间巡逻，见李不渡发呆，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啊，我们也觉得这段日子闷的很，不过我们倒算是还好，守在这里可比他们在大殿和各宗门舒坦多了。”樊青坐在草地上，刚刚打出一张牌——他们只剩四个人，裴云去了凌虚峰，陈清渠纵使不爱玩这些，也受不住另外秦墨和方采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一番央求。

“哎呦，我怎么又输了。”陈清渠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