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明天找个地方把他安葬了吧。”张云野试探道。
“先等等。”李不渡走上前去,在那怪人身上找了一阵,摸到一块腰牌,只见上面写着“萧菁”两个字,不由地心一沉,想到方采诀讲过的话,便把腰牌挂在自己身上,将他的衣服整理好。
“认识?”薛泽平轻声问道。
“朋友的朋友吧,就葬在外面吧。”李不渡蹲着,背对着他们回答道。
三人皆点头嗯了一声。这位师兄大概是在此修炼不慎,或者中毒,或者中计,至于那许多可怕的情状,怕不是生前服用过五色鳞鱼和林狼制成的仙药,遇到了什么刺激,悉数显于外部。然而,最为可悲的是既然已经这副模样了,还保持着人的意识,听得懂人话,在如此阴暗的地方等了少说百年,才求得一死,这之间的日子可谓生不如死。
这一番波折,薛泽平几人在洞外不远处刨了个坑,李不渡将师兄安葬了进去,这才算是结束。众人回到山洞内,才休息下来。
在此就不要想什么舒适和美好了,安全第一,李不渡抱着剑,倚着动壁睡去,旁边的方岳似乎是觉得这地方难以入眠,调整了好几次的姿势。李不渡心想他平时睡树干,倒是经验丰富。
下半夜照常轮换,李不渡和方岳在洞口的草里蹲了下来。
“你听…”方岳提示道。
李不渡静静地听着,风声让周围更静了,远处似有人声,李不渡往上趴了两步,远方有个篝火堆。
“你说他们是傻呢,傻呢,还是傻呢?”方岳爬到李不渡身边,小声揶揄。
“或许我们才是猎物。”李不渡回应。
“看不出来你心思还挺深。”
李不渡没回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什么声音?”
有东西来了。李不渡的后背开始紧绷起来,进入备战状态,“先冷静,敌不动我不动。”他小声指挥旁边的方岳。
方岳愣了一下,点点头,也屏住了呼吸。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最近的时候李不渡觉得离自己不足二十米,正当他俩要暴起的时候,那野兽的脚步声忽然开始奔跑起来,往火堆的方向。
“啊——”不久,远方传来凄厉的惨叫。
连烟花都没得机会放。
李不渡心底一阵恶寒。
过了一会两人退到洞口打坐。直至天明都没说话。
四人起来,交流了昨晚的情况,那火堆大概是前半夜就生了起来。
四人踩着地上的叶子,嘎吱嘎吱地走了过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都什么味儿。”张云野在面前用手挥了挥。
“这将会是常态,适应适应。”李不渡一边走一边说,他昨晚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若是团队里大家对残忍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那会比面对一头嗜血的野兽更加可怕。
“看树上。”薛泽平示意众人。
红色的,一节一节,犹如红丝带,在风里飘。
“那是什么东西?”方岳捂住了口鼻,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呕。”张云野扶着树,干呕起来。
“肠子。”薛泽平冷冷道,李不渡也在心里同时说道。
“不是说…不能杀人吗?”张云野的声音颤抖起来。
“他不是人杀的。”李不渡独自往一棵树走去,树皮上的血呈褐色,下面还落着一些器官,散发着腥臭味。他看到了一截绳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他原本想看看有没有宝珠,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不幸的倒霉蛋。
大概百米外,他发现有一行人在在朝着他看,为首的人是个白发公子,三四人有男有女,李不渡握紧了剑柄,示意其余人小心,不过那些人并没有来决斗的意思,而是走远了。
李不渡一根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云野惨叫起来。
几人跟着他的方向望去,对面的粗松树上,一个红眼恶虎正在盯着他们,这恶虎毛色黑白相间,体型抵得上两个成年男子,血盆大口里散发着阵阵恶臭。说时迟那时快,那凶兽闪电一般往这里冲来,一口钳住了张云野的肩膀,直拖着他往密林深处,血迹沿着滴了一路,李不渡跟着在树上一路飞,薛泽平后面一路追,两人卯足了劲儿,快如闪电。
李不渡掏出剑柄,剑一般地落地,仙气激起地上一阵落叶激荡,木剑直直插入土地里,对面是那恶虎和被拖晕了的张云野,一双凶恶的眼睛直盯着他,薛大哥也适时站在了恶虎身后。李不渡肩背绷紧,拔出剑来,恶虎也松开嘴里的人,甩到一边,做出攻击的的态势,打算来一场鏖战。
李不渡呼吸短促,心跳加快,虽然他平时也练习对打,但是毕竟不会下死手,不如老虎。
老虎眼中的怒气加快,李不渡左手单手画符配合嘴里念咒,右手持木剑,防备着恶虎的扑食。果然,霎时间,恶虎往李不渡面门扑了过来,血盆大口只朝着李不渡的头扑来,李不渡皱着眉,只觉得一种臭不可闻的恶气扑鼻,李不渡斜着木剑,顶着老虎的上下颚,黄色的牙上挂着混着血的口水流了李不渡满手,李不渡皱着眉继续念咒,周围的树叶攒动,一片两片的树叶犹如利剑,刺进老虎的口腔里,老虎吃痛,往后退去,李不渡得以喘息,喊道:“薛大哥,帮我拖它一会!别让它这么跑了!”
“好。”薛泽平喊道,利剑出鞘,朝着老虎的眼睛袭去,老虎也不是混物,扭头躲过迎头一击,朝着薛泽平的腰袭去,薛泽平脚下一蹬地,一翻身骑在老虎的身上,揪着老虎的颈部的猫,利剑往下一插,没想到骨头太硬,根本插不动,老虎一吃痛,开始狂躁起来,疯狂嘶吼着,震得俩人的头上青筋一跳跳的,薛泽平更是被甩得头晕目眩,只道:“不渡兄弟,你倒是快点!”
李不渡还在念咒。他也着急上火,但是现在也最是不能乱的时候。
终于,几片飞镖似的叶片从老虎的腹部穿了出来,随着它的动作愈发的大,血液往外渗,过不了多久,老虎的力气似乎耗尽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薛泽平终于是安稳下来,给了恶虎一个痛快。
“要等么?”李不渡拿不下主意,炼药是薛泽平他们更拿手的事情,老虎身上魔气与仙气并存,或许有极好的原始药材。
“稍微等一下吧,云野的伤估计用这畜牲的东西治好些。”薛泽平用剑挑着老虎的肚皮,血汩汩流出。
“这畜牲怕就是昨晚伤人的那个?”方岳自他俩走了也就一刻不敢停地追在后头,只是法术不够身后,慢了许多。
“云野的生命无大碍,只是…”方岳犹豫道,似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张云野也算得上多灾多难,昨晚也是他,今天也是他,出门没看黄历。
只是在如今这个场地里,拖着他怎么也是累赘,不仅要保护他,还得去找更多宝珠,战斗力少了,剩下的人还得分心。李不渡在心里替方岳把他的话补全了,权衡利弊自然是人之常情。但就这么丢下,却不是道义之举。
“昨晚那人是被绑了,生了火,故意引得野兽来啃食他的。”李不渡回忆起悲剧现场的那一节短绳,这么一说就合理多了。
“所以,这里有人在绑别人,以此达到杀人的目的?”薛泽平依旧在处理恶虎的尸体,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这里的血腥味很快恐怕就会吸引别的野兽,必须尽快。
方岳喃喃道:“简直太可怕了。竟然敢在这里面杀人。”
“在这里面,绝对的力量就是绝对的权力。”李不渡道,既然能有人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本钱。
风乍起,林木哗哗作响,落叶纷飞。
“你们知不知道这次参赛的队伍里,有个白头发的人?”李不渡想起那天那远远的一眼。
“不曾知道。”俩人摇头。
“这样吧,我给云野疗伤,不渡你们就先出去找找宝珠,我刚刚看了,云野的伤势不重,只是,需要个地方好好修休整,若是我给他医治,不肖两天就能自己行动了。”
反正这历届试炼,没有时间限制。要么宝珠的数量已达到了原先释放的个数,剩下的人都算是没通过的,要么就是放弃的人太多,剩下的人数和剩下宝珠个数一样,此时无论你有没有找到宝珠,都通过了。历年试炼都是一个月左右,如果两天就能自己活动,往后再恢复恢复也是没有问题的。
三人合计一下,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
薛泽平揭开张云野的上衣,右边肩膀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薛泽平默默查看伤情,方岳倒是冷静,李不渡看到薛泽平拿着剑拨弄血肉,便觉一阵疼痛,因而自动走到一边去了。
“这手怕是不能要了。”薛泽平面色凝重道。
方岳叹了口气,“我们帮你把他抬回去吧,昨晚呆着的地方尚且安全,不如就回那里。”
“不用,他一个人我抬得动。”
李不渡没有多话,只是在身后三四十米的地方一直跟着,直到知道薛泽平带着张云野安全到了地方才放心。
“嘭——”远处煞白的天空之中升起一道红色的火花。
有人放弃了。
李不渡和方岳对视一眼,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发烟花信号,意味着,碰到了生命危险,由此,李不渡为那个信号都没发出来的无名尸体默哀了三秒钟。
“走吧,就我们俩了。”方岳一歪头。
“行。”
“这珍珠一般都藏在哪啊。这走来走去都没看到。”方岳和李不渡本来就交流不多,大部分时候他俩都是不搭话的,只是四个人的时候不明显,还剩两人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到处都有可能,碰到了就碰到了,没碰到就…”李不渡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个画面——眼睛!
见李不渡神色有变,方岳先是疑惑了一会,后突然恍然大悟,两人一起飞奔回去,那一大坨恶虎尸体早被薛泽平挑得不成样子,唯独虎头尚未动过。
方岳三下五除二挑了两只眼睛,果然有一只是珍珠,放在手里凉凉的。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李不渡见方岳擦干净血迹,边催促快走边问——他怕这里的血腥味太重,招来其他东西就不好了。
方岳道:“传闻每年都会有些引子,毕竟宝珠是随处洒落的,如果一个都没有,那真是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呢。”
“也是。”李不渡想着这老虎吃了一个人,心头有些悲凉。
现下难说那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或许是他生火引来老虎,绳子或许只是那人的法器。
“咱们有了一个宝珠就好了,碰到别的就会发亮。”李不渡轻松道,其实他这只是故作轻松,两个人要是遇到什么别的队伍,那很有可能被啃得渣都不剩。
“嗯…”方岳漫不经心得答道,方岳此人,总有种出离于这个世界的表情。
“它亮了。”
“什么?”李不渡心里一惊,运气好这就是碰到无主的珠子了,运气不好他们这就是碰到不好惹的主子了。
“嘭——”东方又开始升起烟花。
李不渡心里一紧,警惕得看着周围,手握着剑柄,后背的肌肉绷紧。按道理,他们也确实该遇到些人了。
“哎呦,咱们运气好!”方岳在一株掌叶草——叶子如人巴掌而得名——下面找到另一颗发光的珍珠。
“这可怎么办,这下都发光了,找不着下一个了。”
“这好办,珠子越多越亮。”李不渡看着那颗珠子上的光泽比原先更亮。
“也是。”
就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找薛泽平这个问题,两人争执了一会。最终决定继续往回走,如果把一颗珠子留给薛泽平,那么他被人发现风险大大增加,若是不想白白送人一颗宝珠,最好的方法就是带着它活动。
不知不觉又是夜幕降临,两人找了一棵大榕树在粗壮的树干底下歇着了,约定方岳守上半夜,李不渡守下半夜。
李不渡好容易一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望着天上一轮惨白的弯月,困意上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