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子缭的生母是韩国陪嫁的滕侍,虽是滕女但也是韩国大族的女子,更何况三晋本是一家,自然天生的亲近,而且韩姬如今正得魏王宠幸,爱屋及乌之下公子缭也春风得意,不过魏安的地位就尴尬了。
但不过想来若魏王真要改立公子缭为太子的话,恐怕秦国面上也会不好看。
若大兄得到秦国支持的话……
虽然依靠别国的支持登上君位有点受制于人,但这情况再当今比比皆是,而登上君位后是否真的会受制于人,还是终究要看自己的能力。
唉,明明是一场大胜,我魏国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割地,纳供,遣质子,我魏国武卒曾横扫天下,怎地如今沦落到如此境地……国事艰难啊。
魏骁站在栎阳宫的昭明阁上,打开窗子,冷风迎面袭来,鸟瞰整个栎阳,远眺东方,心中不尽的愤懑。
若我父尚在,恐怕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魏骁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并不深,不过他能感觉到旁人对他的怀念。
而对魏骁自己而言,他和父亲接触最多的一次,莫不是他五岁那年,父亲抱着他坐在战车上同他观看射礼。
父亲扳着他的手,教他射出了人生中第一支箭,指了指落在地上的箭和坐下的车,问他“骁儿,汝何执执射乎执御乎”
年幼的魏骁想了想看着自己父亲“手中执射,座下执御,射御并行。”
魏然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了一生。
除此之外,魏骁想不起来他和父亲还有什么更多的接触。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崇拜。
魏骁年幼丧父后,承欢于祖父魏王圉的膝下,听魏圉说道“安,英果类武侯,睿智若文侯,其志大也,为人宽宏,礼贤下士,治政有方,唉,只可惜……”
说着摸了摸魏骁的头“但愿骁儿长大如尔父一般,能带领我魏国走向强盛,重现先君之辉煌。”
后来魏骁渐渐长大了,显现出了同他父亲魏然一般的才干,魏圉大喜,想立魏骁为太子。
只是魏国的王公大臣和魏圉的公子们怎么肯同意,几番争斗之下只能作罢。
立当今魏王安为太子后,魏圉仿佛老了十几岁,带着懵懵懂懂的魏骁来看他的父亲魏然,魏骁看着魏圉抚摸着刻在墓碑上的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魏圉将国内事物无论大小都交给了魏安处理,每次当魏骁来拜见时也只是看着他摇头叹气。
似乎是出于弥补吧,魏圉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予魏骁。
他还记得魏圉弥留时遣退众人,只将他一人带在身旁“骁儿,待寡人走后,你和你的母亲便回到你的封地去吧,不要再回大梁了,若是你早生几年便该多好……时也,命也!”
似是回光返照魏圉拉着魏骁的手道“魏安气度甚小,不能容人,然我魏国社稷为重,若是有可能……祖父希望你能扶持魏王,上下一心……”
他在魏国的记忆也大约就剩下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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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平静了数日,这几日魏骁本来想去大鸿路看看卫承茵的,但终究还是作罢。
虽说魏骁是魏国主使,按理来说去看本国使团是在正常不过是,但魏骁的另一层身份却令他颇为尴尬。毕竟也是被秦王留在宫内的质子,和秦国的官衙也终究搁着一层,就算魏骁拉下脸皮好说歹说,秦国的这些官吏也不一定会鸟他一个魏国质子,若要去寻他们,想来得先请秦王一道旨意才是。
太子来秦国为质子,想来定是要见本国使团的,待到那时我在顺势跟去就好了……
不过听说快了,太子昨日就已经到了栎阳的临城,想来入栎阳也就是在这两日了。
栎阳城外,一队兵士护卫着几架马车,满脸戒备之色,越临近都城越是严肃。
栎阳城外有一小亭,名为赏心亭,年份甚久,也不知何许人建的,亭旁有一条小溪,随是寒冬腊月但依旧向东奔去,亭子翼然临于泉上,四角翘起,其下挂满了冰凌,在黄绵袄子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正巧魏安百无聊赖之下掀开帘子,见有一别致的小亭,不禁心生欢愉。
“停下。”
左右的护卫虽然不知其意,但也只得听命。
“此地离栎阳还有多远”
魏安冲前方一个头戴红樱的侍卫问道。
“回殿下,已到栎阳城外。”侍卫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栎阳城墙。
魏安看着不远处的栎阳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还好终究不是孤寂一人。
在战后他也有曾给父王分析过秦国的局势,笃定秦国必定不会大举来犯。
可是二八定律告诉了我们聪明的人总是少的,而魏庆显然不在其中。
魏安提议魏庆身为魏王当亲临战场,鼓舞将士士气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否决了。
因为当秦国那略带斥责的国书传到后魏庆便服软了,能送一个质子便能和解的事,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劲,还要搭上自己,连带着促成这一结果的魏骁和魏安夜也恨上了。
在魏庆看来,若非魏骁大败了那十万秦卒,怎会有此大祸。
而魏安那个儿子更是不孝,居然鼓动君父亲临前线,御驾亲征,大不孝啊,陷君父于危难之中。
于是魏庆欣然接受了魏王的调教,顺带把两个看着不顺眼的家伙扔到了秦国,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就是这个道理。
我也争辩过奈何父王他听不进去……
魏安显得有些落寞,走到赏心亭中,随手擦了擦石桌,命侍从取来丝帛,笔与墨锭。
魏安挥退众人,亲自动手研磨,墨锭在砚台内打着转,这砚台是上好的端砚,墨也是好墨。
墨锭与砚台慢慢磨合发出沙沙的声音,魏安目不转睛的盯着两物交接之处,墨水越来越多墨锭越来越短。
在魏安看来这就像如今的魏国与秦国,墨锭是魏,墨水是秦。
魏国虽然看起来强盛,但魏国的锐气和骄傲却被慢慢消磨。
我魏国何时竟成了他人鱼肉。魏安不由得感到心痛。
魏安展开素白的丝帛,右手执笔,左手托住右手宽大的衣袖,轻轻的沾了沾墨。
蹙眉运笔,笔下龙飞凤舞,几个墨字跃然纸上,好似要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懑尽诉于其中。
“三千里外秦都,溪水东流向故国。凭栏听雨,遥岑桑榆,潸然涕下。栎阳城前,满目萧然,秦宫贵囚。手抚三尺刃,栏杆拍遍,无人会,更何殇。
休说公子风流,尽悲歌,抑郁不得。沃土千里,战车万乘,犹自踌躇。江山多娇,英雄折腰,国亦如此。愿苍生多悯,护我家国,揾魏国稷。”出自沃滋基夏基尔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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