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你他妈跟我说干什么!我他妈又不知道!”
若说刚来时朱旭是刻意粗俗,如今却可称得上得心应手了。跟这群家伙在一块自己早晚得学坏了。
柳二条满脸惊讶:“什长!你没逛过窑子?”
边上人搭腔:“你以为谁都他娘的跟你一个路的货!”
“什长!你不是那话本子里说的女扮男装吧?”柳二条灵机一动,“就是那个什么,世子爷其实是那种病弱美男子,什长其实是郡主,女扮男装替兄出征最后封了大将军。”
朱旭扭头找自个儿的刀,再转过来把着柳二条的肩膀要给他提起来。
“你他妈还是不累!你要是闲了就来陪我练练!”
“什长我错了,别抓我!”
“别他妈废话,训练多流汗,打仗少流血。都他妈操练起来!”
十几颗人头的军功足够升佰长。只可惜朱旭这个升调任命恐怕还得往后拖一拖。至少在这会儿,他还得应付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宣抚十三年正月初四,还没出年里,钟离玉在朱雪瑶院里吃了晚饭,便所幸晚上留下来与朱雪瑶,这个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同住。
“那时候看你哥哥给那两个小孩子撑腰,我就想,要是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人来给我撑腰就好了。”
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些事儿走到如今的钟离玉,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小时候没有,但是长大了这不是有了?”
钟离玉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两个人聊着聊着,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栖身在夜色中。谁也没有先开口,却都明白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或者说,都明白彼此在想着的,是某个人。
心心念念到了极点的话,便是如此连说都不肯说,只觉着放在心里才最保险。
夜至三更,月上中天。总是一人独眠的郡主,与未来的嫂子依偎而眠;而那总是与人相依入眠,如今却一人孤枕的人,便是难眠了。
良儿呆呆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不敢合眼。他方才被噩梦惊醒了,梦见师父他……
良儿赶忙使劲眨了眨眼,叫自己不去想那么晦气的事。原来师父那天也是这样的。师公出去打仗的时候,师父也是这么辛苦。师公走了好久,师父肯定也是煎熬了那么久。师父,我忍受不了那么久,你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初五凌晨,奉命插入晋军腹部的闯字营,已经脱离了主力数十里。而朱旭,便在闯字营麾下。
闯字营兵马充足,足有两千六百之数。如今深入敌营,晋军合拢,眼看腹背受敌,恐遭大祸。
佰长齐大林率部突围,朱旭,亦在其麾下。
如今晋军还未收拢包围圈,若是等再过一两个时辰,晋军合围之势大成,再想突围可就难了。
“什长,这可是一场硬仗,咱战场上走一回?”
齐大林对朱旭的态度微妙,虽未拿世子爷这个称呼来排挤他,却也未称呼过他为什长。战至今日,朱旭这个什长才算真正服众。
“校尉,走着!”
朱旭祝齐大林此战大胜而还,加官进爵。
“哈哈哈!好,承你吉言!”
朱旭聚拢身边的十六人,跟随齐大林破阵。破阵之战,最是艰难。这一场仗,林大齐丢了一条胳膊,朱旭身上添了几个血窟窿,比之大半同僚,却还算得上幸运。齐大林手下一百二十三人,伺机突围时少说也还有百余人,等到战火平息,却只剩下不足五十人。
丢了一条手臂的齐大林脑子还没糊涂,将朱旭与另一位名叫吴从的什长聚拢在身边。
吴从感觉冲阵压力弱了许多,不棉疑惑:“佰长,不对啊,晋军好像撤军了?”
齐大林点点头:“兴许是别的弟兄们支援过来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只管突围!把闯字营捞出来!”
等到成功突围,重见天日之后,清点兵丁,朱旭手下,只剩了六人。
“大家都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去吧。有我给你们做主,该你们的都跑不了,你们几个,起码都要什长。”
满身血污的朱旭对于这一仗如何建功立业并没有什么兴致。柳二条死了,张合也死了。那是人命,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
“什长,你也别难过了。咱们这些人上了战场,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死了有朝廷发的抚恤金,能帮着养活家里,要是再有点功劳,就能给家里人换个好日子过,没啥值得伤心的。”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什长,你给这些,送到营长那儿去吧。”
陪着朱旭浴血奋战过的张自在,将十几条写着字的布条,交到朱旭手里。那是死去士卒的名字。这是闯字营的规矩,牺牲士卒的名字都要送到营长那里保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总有些东西能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