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杀人了。

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毕竟，他也不是头一回杀人了。不算心魔起京观，死在他手里的，恐怕也数不清。只是，这是头一回，上阵杀敌。晋楚相争，刚到前线不过几日，朱旭便有了上场的机会。

朱旭并未冒进贪功，也没想过特立独行，只是在营长的率领下冲阵杀敌。既未斩将，也未夺旗，只是砍下了十几颗脑袋。至于究竟是十几颗，又或是二十几颗，他没有仔细去数。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必须要来这里。什么建功立业什么流芳百世都是虚妄，他不在乎。

“什长，真厉害呀！”

比朱旭大不了多少的张合在战斗结束之后坐在朱旭身边，忍不住称赞。

“世子爷威武！咱们弟兄都看到了，砍起晋狗来就跟杀鸡一样！”

有同营的弟兄凑上前来跟朱旭搭话。

“什么世子爷，在这儿得叫什长！”

张合冲那些个凑热闹的大喊。他们这些朱旭手底下的都知道。朱旭不愿听旁人称他坐世子，更不愿听这个爷字。

“什么什长？这一回，起码得换个佰长！”

按楚国的律法，斩首十余级，确实足够坐什长了。只是律法归律法，具体说来也要分情况。不可能说拿了人头就能老老实实给你换军功。难缠的上头，繁琐的程序，还有不可避免的一些不便言明的弯弯绕绕，真论下来，恐怕也难升官。当然，话又说回来，具体到咱们这位世子爷身上，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什长升了官不得请咱们弟兄们喝酒？”

“好！先记下！等战事平了，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给你们包最好的酒楼，不喝醉不许走！”

朱旭手下原有二十一人，他方才本来想说“你们这二十一个”，却临了将话咽了回去。先前一仗，已经丢了一个。

找遍天下万国的军营，也没有军中甚至是战时饮酒作乐的规矩。至少明面上没有。

有人跟着瞎起哄：“那可得请我们逛最好的窑子！”

“滚蛋！没出息的东西！”

朱旭随手抓了一把土坷垃丢向说话人。说话人名叫柳二条，是个真跟柳条一样细瘦的人，今年二十九了。

“你也不怕你媳妇跟你拼命！”

柳二条已有家室，这个朱旭是知道的。

“什长这您可就冤枉我了。她是个什么好娘们？早他妈跟人勾搭上了！”

朱旭只当他是说浑话，抬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在敢说混账话我抽你！”

柳二条不服：“怎么是混账话？不信你问小河，俺们一个村的。我媳妇不守妇道村里都知道。”

张合面对朱旭疑惑中带着几分清澈的目光，安静地点了点头。

哎，不是！你们！不对！

朱旭脱口而出：“那你还不离了？”

“哈哈哈！”

这话却惹得身旁人一阵哄笑。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哎，什长你是天上人，不知道地上人。咱们这些人。就这样。谁家没个狗屁倒灶的事儿？男人逛窑子是常事。女人偷汉子那不也是一样！”

给朱旭都整不会了：“那还不离这个婚还有个什么劲！”

“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什么劲？那独一根人也不叫个过的，还能咋？”

不是，我们楚国的风气已经…开放成这个样子了吗？这他妈像话吗！

边上人见他们什长这目瞪口呆的模样，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人说话：“行了行了！你以为咱们什长跟你一样混账糊涂过日子？一天到晚好意思将这些话挂到口头上？”

张合顺着这个话题问：“什长，你成亲了没有啊？”

“还没有。”

朱旭问过了手下人的家庭情况，却没跟他们说起过自己有个本打算今年秋天就拜堂的心上人。

“还没有，那就是准备有了？”

“嗯。本来打算正月里就定亲，年里就过门。”

这样一说，朱旭也不禁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心仪的女子。却偏偏有人要在这时候蹭过来捣乱。

柳二条挪了挪屁股靠近些朱旭，笑得让人没法看：“什长，我听说，那些个大地方的姐儿，又软又滑，香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