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春节尚早，两千年前的关中一带，气候偏湿润温暖，雨雪极多。

故而，眼下的长安城外，到处可见茂密的森林、灌木丛、湖泊和湿地，只要略微平坦舒缓些的地方，皆可开发为上等的良田。

尤其是作为皇家园林的上林苑，横跨几县之地，绵延三四百里，其中遍布河流、山泽、密林、湖泊和大量平坦荒废土地……只可惜，被历代皇帝霸占后，基本上变成了一个大型动物园。

“这便是上林苑啊……”

马车出了长安城，继续向南行驶一个半时辰后，便进入了一片风景绝佳的地方，刘据站在车辕上，极目远眺，入目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可以想见，等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种子发芽，到了动物们交朋友的季节……这方圆四五百里之地，将是一片多么热闹的地方。

只可惜……刘据观望一阵后，渐渐的就没了什么兴致。

在这位大汉逆子看来，就算天底下再美的皇家园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让皇帝一家子饮酒、装逼、作乐、耍妇人，并没什么意思。

‘等到孤登基当了皇帝。’

‘对于这种奢乱生活，一定要狠狠的批判……太堕落了！太……’

“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时…往者不可扳援兮，俫者不可与期…志憾恨而不逞兮，杼中情而属诗……”

就在刘据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间，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

其声沙哑，刚烈而醇厚，偏生带着一股子独特的怜悯与愤懑……一听就知道，又是個不合时宜的糟老头子。

“保护太子！”

“前方何人挡道，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五十名羽林孤儿轰然向前，只用了三五个呼吸，便在太子车架周围形成一个防御阵型；另外一小队骑兵策马向前，厉声呵斥。

刘据本就站在车辕上，他半眯着眼望向前方，发现在几十步外的一个山道拐弯处，赫然出现一人一马。

北风扬雪中，视线受阻，但大致能看得出来，来者头戴一顶用芦苇杆编织的斗笠，身穿麻衣，果然是个糟老头子。

“马车上乘坐的，可是太子殿下？”老头子下马后，对那几名剑拔弩张的羽林孤儿拱手一礼，高声问了一句。

“您是、庄忌？”刘据仔细看了几眼，咧嘴大笑，“二三子，让那糟老头子过来说话。”

“他是太学经学博士庄忌，休要为难他。”他补充一句。

对于这个糟老头子，刘据还真是印象深刻，因为，这位老读书人，便是前几日在廷尉府的院子里，以一敌五，追着好几个老儒生狂揍的猛人。

为此，他还特意问过张汤一句。

“庄忌见过太子殿下，”庄忌牵着马匹来到马车前，随便拱一拱手，“有人给老夫捎来一封书信，他让我跟太子谈谈。”

如此无礼的儒生，眼下还真不多见了……刘据哈哈大笑：“谈谈就谈谈，对了庄忌，想跟孤谈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瞅着这糟老头子挺顺眼，所以，也就懒得装腔作势当什么太子殿下了。

庄忌左右看看羽林孤儿们，淡淡道：“太子殿下，能不能让他们退开三五十步？”

刘据心下有些嘀咕，不过，脸上神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毫不犹豫的摆摆手：“各位弟兄，烦请退开几十步，孤跟这位庄忌老先生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