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摇摇头,“算不上。我还是更想有个伴儿。我的意思是说,与其弄个无法心意相通的伴儿,还不如一个人孤苦伶仃。”
“那怎么办呢?坐等天上掉馅饼?”
“馅饼肯定不会砸我身上。我琢磨着,与其去探索一个陌生的新世界,还不如在已知世界里寻找出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我永远不知道他心里的贪欲魔鬼什么时候会蹦出来作怪,也不知道那个魔鬼作怪后他会如何应对。而周密呢,我们在一起那些年,尽管吵吵闹闹,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直善良的。我看到了他的魔鬼作怪后的丑陋一幕,同时也看到了他的事后表现。他没有抵赖,没有找借口,没有推诿责任,而是诚恳认错,并下决心悔改。冲着这个态度,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比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更让我心安。还有一点,我反复想过,不能不受感动。对于他来说,选择一个不知道他污点的女人该有多么轻松。可他偏偏愿意回我这里来受苦。他是真心真意想跟我在一起的。这份儿真心,我得珍惜,得好好珍惜。你说对吧?而且,我觉得对于我来说,眼下最最重要的是建立起信任的能力。缺乏这个能力,不论我遇到多好的人都不可能幸福。前些天我看到一句谚语:“One of the hardest things in the world is fixing a heart you didn't break。”周密当年伤害了我,他自己也受到了伤害。如果我能建立起对他的信任,我们两个就都得到了救赎。可以说,我们是彼此心灵创伤的最好治疗师。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我是他的钥匙,他也是我的钥匙。”
“说得真好。你挺明白的嘛。”沈昕戴好眼镜,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么说非他不可了?”
“这一步肯定是要迈出去的。只是,我心里还在打鼓,拿不准跟他和好后我能不能治好我的疑心病。我希望能重建信任,可我没有信心走进这个关系,更怕进入这个关系后没法信任他。没有信任怎么能弄好这个关系呢?弄不好这个关系又怎么能培养出信任感呢?你看我有多我矛盾。”
“他是否值得信任,不是光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啊说啊就能知道的。不是得看他的实际行动吗?”
“不够信任他的话,怎么敢给他机会?”
“给他机会并不需要你多么信任他,只要你足够信任你自己就行。问问自己,如果再次有狂风刮过,你会站着还是倒下?”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有能力挺过狂风,就可以去尝试?”
“谁能控制风呢?与其担心未来是否有可能刮狂风,不如把那份精力用到自己身上,让自己长得壮实些。如果你有信心说:我不喜欢风,但如果狂风大作,就随它去吧,我不怕,风刮过后,我还会站着。有了这样的信心,你就不再惧怕被人伤害,也就用不着担心他是否值得你信任了。”
我默想了一会儿。是啊,还是那个道理。如果我自己够强壮,谁又能伤害我呢?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我自己身上。只是,我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谁不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呢?可大树不是光靠想就能长成的啊。
“所以说,我当下该琢磨的不是他值得我信任多少,而是我对自己有多少信心?嗯,这个思路倒是可以帮我跳出眼下这团团转的困局,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哦,看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唠叨我那些破事。你最近怎么样?状态恢复了吗?”
“我-怀-孕-了。上周发现的。”沈昕满脸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光彩。我受到感染,心也跟着欢快起来,“太好了!真好。但愿是个女孩。”
“嘎嘎说是个妹妹。”
“他怎么知道?”
“他哪儿会知道啊?估计他喜欢幼儿园的小女孩,盼着能有个妹妹。小孩嘛,分不清愿望和事实。”
“也许小孩有灵性呢。借他的吉言吧。真羡慕你的好运气!好福气!一心想就事成。不久前你刚说想要个小孩,看看,说着说着就来了。”
沈昕呵呵笑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年的辛酸泪。嘎嘎快一岁时,我们决定再要一个。可怎么都怀不上。吃过一段时间中药也没用。去年春天我们做了各项检查。做输卵管造影那次,医生事先说没多疼,可做的过程中我觉得快疼晕过去了。医生说没事没事。我走出诊所后觉得不行,强撑着返回诊所,一进门就晕倒了,低压降到了四十。医生说查不出我俩有什么毛病,可能就是年龄大了,而且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少,她说要是急着想要就做人工授精,再不行就做试管婴儿。”
“是不是越难怀上就越喜欢小孩?越想要小孩就越难怀上?反正老天总是难遂人愿。你现在心情一定好多了吧?不像我走前那会儿为写论文郁闷了?”
“最近收到两个期刊返回来的论文,审稿人提了不少建议,其中有一篇要做大幅度修改,几乎要推翻原来的模型重做,很麻烦。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这阵子经常觉得累,总也睡不够一样,脑子也不大好使。幸好这学期我没课,下周招聘的人选定下来后,我会带嘎嘎回BJ住几个月。我跟国内有两个合作的课题。”
“身体最重要,千万别累着了。你一个人带着嘎嘎,本来就不容易。”
“知道了,谢谢你关心。我会小心的。”她笑着拿起水壶往茶杯中加水,问我要不要喝茶。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