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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是人是鬼

接连几天不见陆平涛踪影。那天晚饭时,陆小梅问:“小姨,我哥呢?”

“噢,回城里了,阿陈伯带信来,你大伯前几天去舟城进了一批货有问题,让你哥去处理一下,估计要过几天才回来。”小梅姨答道。

“我哥咳嗽还没有好呢?陆小梅关切地又问道。

”是呀,这两天又严重起来了,我叫他回来时到成峰和尚那里再抓几副药,你哥这病一定要夏天治。”小梅姨边收拾碗、筷边道。

没过几天,胡秋茹见陆平涛乘着阿陈伯的船回来了,穿着新的蓝布长褂,头发也剪短了,看上去十分精神,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楼。

以往小梅姨不管问什么,说话最多不超过三个字的陆平涛,午饭时,话也多起来了。他说这次幸亏去的及时,舟城的货退了,只损失一些运输费,还告诉小梅姨,大伯家又买了一个大院子,原来的院子准备给他住。小姑前几天到城里一所女子学校应试老师,估计下半年要到城里教书,这里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到城里读书去了。小梅姨似乎感觉到陆平涛的异样,一直打量着他,还莫名其妙地看了胡秋茹一眼,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饭后,胡秋茹刚想上楼,小梅姨叫住了她:“闺女,这是平涛带来的零食,拿去尝尝吧。”小梅姨边说边将一袋东西往她手里塞。

“不用不用,放在这里好了,我会下来吃的。”胡秋茹忙将东西放在桌上,逃也似的走了。

不一会儿,胡秋茹听到有人往她房间走来,以为是陆小梅,便道:“你哥来了你就装正经了,想学习是吗?”回头见陆平涛手里拿着她刚才放在桌上的东西,正尴尬的站在门外,便忙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嗯…小姨叫我带上来的。”陆平涛走了进来,见桌上放着许多书和一张宣纸,低头瞟了一眼,放下东西出了房间。

胡秋茹走到桌子前看了一眼自己临摹的字,脸顿时变成了红苹果,原来宣纸上写的是白居易的《采莲曲》,胡秋茹懊恼地坐到摇椅上,陆平涛会不会误会她。胡秋茹想,自己当前最重要是明年考上大学,这样就能在上海立足,她从没想过男女之情,再说她也不喜欢商人。

胡秋茹在摇椅上摇了半天,还是没有睡意,这天真是闷热,胡秋茹走到窗台前,低头见陆平涛正向大槐树方向走去。他不午睡,到大槐树那里去干什么?胡秋茹警觉地躲到窗台后面,没想到陆平涛向她房间看了看,跳到大槐树上不见了。

胡秋茹大惊,这大槐树肯定有问题,两边是树根,问题就在前面的树枝上,往前推不动,左右没有试过。胡秋茹突然明白过来,整个人兴奋得跳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下楼,见小梅姨和小梅正在午睡,便悄悄从门楼边找了一根木棍,来到大槐树底下,将木棍插到树枝里,用力向左拨去,不会动,试了好几次一动不动,于是向右边拨去,树枝慢慢地动了起来,胡秋茹的心激动得像一道洪流直冲脑门,原来大槐树真的有机关。不一会儿,上面露出一个窄小的门洞,胡秋茹试着往上爬,但怎么也爬不上去,低头发现左边的树根上有一个小小的树杈,树杈看上去有点发亮,应该是有人经常踩踏,胡秋茹一脚踩在树杈上,顺利上了岸。

院子真大,靠山一排茂密的竹林和两个三角型的小亭子,亭尖深沉的枣红,亭柱古老的墨绿与灰色的石桌、石椅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靠湖一个很大的池塘,开满了荷花,虽然有些凌乱,但含苞怒放,亭亭玉立。通往前院的门被一块很大的石头顶住了,怪不得推不动,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胡秋茹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这是一座青砖砌面的三层楼房,呈凹字型,一楼正厅上方挂着一男一女两幅画像。男的国字脸,留着长胡须,看上去有点严肃;女的年轻,细眉细眼,嘴唇微超,一幅菩萨相。下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两碗菜和香炉,没想到小梅姨每天拿着考蓝是给她父母上香,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透过漏空的木雕窗户,胡秋茹发现右边是个佛堂,上面一尊高大的观音像,下面放着供台,旁边的桌上有木鱼、磬,地上有蒲团。左边是客厅,上方挂着一幅山水画,下面一张八仙桌,两边放着两椅一几,落满了灰尘。

画像后面左右两边均有楼梯通往楼上,胡秋茹走了上去,见左边楼道口一间房门开着,便踱了进去。这是书房,墙边一排木架上放着许多书,上方一张书桌上笔墨纸矶样样齐全,边上还有一张一人高的镜子,窗边一张榻。书桌上放挂着三幅少女画,似乎是同一个人,但表情截然不同。少女瓜子脸,细眉大眼,十分清秀。第一幅神情温柔又不失优雅,落款为宗根送莲妹十四岁生日;第二幅神态羞涩又不失甜美,落款为宗柏送莲妹十四岁生日;第三幅神色有点冷漠,落款为宗庭送莲妹十四岁生日。这不是陆家三兄弟吗?小莲应该就是陆小梅的母亲。胡秋茹琢磨了半天,她母亲看她父亲的神色不仅冷漠还有点厌恶,实在是耐人寻味。

地上扔着许多宣纸,胡秋茹捡了一张,上面写着:一身蓑衣伴星光,撑篙撒网苦且忙,钱湖浩荡棹灯烁,晨曦初显方满仓。这诗颇有古风韵味,字体端正清秀,功底不凡。胡秋茹又捡了一张:斗转日落夜漫长,孤灯暗照晃寒窗,纱衣难挡西风袭,独影怎堪冰雪伤。这是女人的笔迹,诗句透出淡淡的忧伤。再捡了一张看:天长地久有时尽,只恨绵绵无绝期。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但下面涂的乱七八糟…是心情烦躁还是怎么了?

胡秋茹发现书桌旁放着一把古琴,上面落满了灰尘。胡秋茹也会古琴,小时候跟母亲学过,她情不自禁地拨动了琴弦,随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古琴音质不错,比自己家里那把好听多了,胡秋茹正准备伸手再拨…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抬头见镜子里出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披头散发,脸白得像死人一样的影子,她以为出现了幻觉,定神再看,只见那人瞪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胡秋茹惊恐地回头,没想到那人猛地伸出惨白的双手,向她扑了过来。“啊!”胡秋茹尖叫一声,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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