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检校,”邱民仰看着这位有着卑微的太医署医官道:“我们想去伤兵营看看,带路吧。”
雷检校闻言面露难色:“两位大人身份贵重,怎么能去那种污秽地方呢,那里全是伤残断肢,恶臭熏天……”
“带路,”裴敖的脸色有些冰冷。
“这......”检校官无奈叹了一声:“两位大人随我来吧。”
一路上,伤兵营两边皆是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面大多数窝棚正在煎药或者煮水。
说是药,实际就是随便找的一些野草和树皮熬煮,或者一份药分作十份用,药渣子都要贴敷数十次直到泛白才丢弃。
还看到了两个身着补丁破袄,草鞋也无的民夫正拖着尸体往不远处城墙根去——那里是埋葬和丢弃尸体的大坑,最后是要集中填埋了事。
不多时,裴敖两人随着检校官到了一处大院前,没有走到近前,便问道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
“两位大人,还请用这个捂住口鼻,”检校官递出两个温湿布帕。
吸了一口气,将布帕捂在口鼻上,邱民仰示意可以开门了。
嘎吱一声,随着院门被推开,仿佛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股腥膻恶臭立刻带着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饶是早有准备,裴敖依旧是被刺激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有人哭喊着,也有人无声的哀嚎,有人因为痛苦夜中自决,有人胸腹受伤,肠子流了一地,肚子里都能够看到鲜红的冰渣子,伤口化脓,残肢断臂,黄色的秽物带着鲜红的血珠顺着木板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有没有长好。
血液原本是顺着沟槽往外流的,但是因为天气寒冷,血液没有流出去便已经冻住,而原本用来取暖的铁炉,因为要打造弓箭,已经被征收走,只留下几个残破的土凹凹,丢了几个柴火,生出的温度,连站在跟前都感受不到。
“两位大人,条件如此,没有办法,”检校官没有用布帕捂嘴,好似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连热水都没有吗?”裴敖想发泄自己的怒气,但是当他看到检校官自己也瘦骨嶙峋,多日未曾洗漱,脸上全是血迹,手上全是泥垢冻疮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如论如何都无法发出。
“没有多余的水,从围城开始,伤兵营每天能分到五桶净水便是算多了。”
“城内打井呢?”
“新打的水井都已经被鞑子污染过了,除非更深处的水井,”检校官一脸苦涩地回道:“但是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也没有工具。”
没有再问话,裴敖缓步走在营中,默默地看着院中的伤兵。
“裴大人,是裴大人吗?!”院中有伤兵认出了裴敖,当日锦州城下,裴敖的悍勇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认出是裴敖之后,伤兵立刻挣扎之后从木板床上滚下来,忍着伤痛从地上匍匐着过来,刚刚结痂的伤口立刻崩开,鲜红色在身下留了一地。
院内伤兵听到裴敖来了,所有能动的都挣扎着起身,想要向着裴敖处围过来。
“是我,是裴某!”裴敖见状急忙上前两步,顿下身子将伤兵从地上扶着:“你有伤在身,在床上休息便好......”
“裴大人,小的听说,大明朝的援军就要到了?”伤兵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但是提到援军二字的时候,眸中仍然放出了一抹希冀的光芒。
此话一出,院中所有伤员都看着裴敖。
援军?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