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公示情况犹如当日的天气,炽热而紧张,仿佛一股无形的火焰在炙烤着每一个人的内心。有些人在这阵暖风的吹拂下熏熏欲醉,而有些人则因炙烤而显得躁动不安。每个人的心情都如同天气般复杂多变,难以捉摸。
那些符合分地标准的村民们,他们在猜测着这一等地、二等地究竟会如何划分,心中暗自思量这尺度是否能稍作放宽。而在这个特殊时刻,村里唯一没有分地资格的刘文一家,却静默地坐在炕上,无人顾及做饭,更无人有心思去品尝饭菜。
刘文环顾着这满屋子的人,他们都是未来没有土地的孩子。他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奈,四个女儿没有土地,婚嫁之路变得困难重重;唯一的儿子也将成为无业游民,这样的家庭境况,又有谁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呢?
在这沉重的氛围中,刘文缓缓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老大啊,你去做饭吧,你妈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话音刚落,他便背负着双手,默默地走出了这个充满压抑与不安的屋子。
独自伫立在幽深的院落中,抬头仰望那朦胧的天穹,一弯若隐若现的月牙挂在那里,仿佛这浓墨般的夜色只为他们一家而凝重。迈动脚步,轻轻行走,随后从深邃的口袋中掏出一盒烟,右手紧握打火机。'擦——嚓——嚓',火花一连串地闪现,却像是与他作对般迟迟不肯点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操他妈的”失控地咒骂着那些年的自己,那时的愚昧,还有村里人的冷漠。
政策像一把利剑,'人在户不在',它无情地斩断了他家与耕地的联系,为的就是避免重复分配。然而,他始终无法理解,更无法甘心接受。作为家中的坚实支柱,却正是因为他,才使家庭陷入如此的'绝境'。刘文缓缓地蹲下身,口中吐出一圈圈忧郁的烟雾,时而发出苦涩的冷笑,时而又紧锁眉头,心中充满了焦躁与不安。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啊!
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掷在地上,用脚底板狠狠地踩灭,仿佛想将所有的烦恼都踩碎在脚下。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院门,往东走去。
他深知,徐鑫才是破解此事的关键。只要徐鑫一点头,那些村委、小组的反对声音,必将烟消云散。他与那些“人在户不在”的城里人不同,他的骨子里仍流淌着农民的血液。想当年,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刚把户口迁走时,还曾嘲笑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然而,城里的奔波与疲惫,却让他愈发怀念起那段淳朴的田园生活,对那些能耕地种田的人家充满了羡慕。
徐鑫家离这儿不远,只隔了两户人家。他在门口徘徊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大门。此时夜色已深,大多数人家都已进入梦乡。夏日的夜晚,天黑得晚,九点多了,没有月光的照耀,能干的活儿也少了许多。然而,徐鑫家却依然灯火通明,大门也敞开着,果真是书记家的气派。那扇黑漆铁门宽达八米,从门口到屋里的路全都铺着红砖,不像有些人家只铺了条窄窄的小甬路。院子里,自行车、摩托车、还有辆四轮车停得整整齐齐。刘文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啊。
刘文一路沉思,步履缓缓,竟忘了徐鑫家门口那位“守门神”。他正琢磨着是礼貌地敲门,还是直接扯嗓子喊一嗓子,冷不丁一道黑影从门缝猛窜而出。刘文本能地一个激灵,转身就跑。待他回过神来,只见一条黑狗正龇牙咧嘴地朝他低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哼哼声。奇怪的是,这狗居然不叫,只是发出低沉的哼哼声?刘文心里反倒希望它“汪汪”叫几声,这样他就不必纠结是敲门还是推门了。
“大黑,咋回事儿?”一个声音突然从窗户里飘出,夏天的夜晚静谧无声,一点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刘文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啊,我,大哥!”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期望徐鑫能从声音中辨认出他。
“刘文吧?我马上来!”徐鑫爽快地回应,随即趿拉着鞋子走了出来,显然已经准备就寝。“来来来,快进屋坐会儿。”徐鑫热情地往屋里拉他。
“不用了,外面挺凉快的,就站这儿说吧。”刘文说着,用右手轻轻推开了徐鑫拽着他的左手,示意往院门口走。“那好,咱们俩就去前边儿走走,到那儿说。”徐鑫右手一指,两人便向前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离房子大约五七米远,徐鑫就开了口:“刘文老弟啊,我知道你来问啥。咱们这分地政策是中央定下来的,当初政策一出来,我第一个就想到你家了。咱们全村就你家特殊,我去乡里问过了,他们答复得很明确,严格按照政策执行。”
“那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刘文急切地打断了徐鑫的话,“毕竟咱们村就我一户这样,总得让老百姓有口饭吃吧,这一大家子可咋整?”
“哎呀,你这话我能不说吗?”徐鑫面露难色,“我问过了,哪怕现在转回来也行,只要能给地就行。可是乡里说了,咱们村虽然只有一户,但别的村也有啊,有的村甚至四五户都这样。如果咱们村给你破了例,那攀比风气就刹不住了。因为其他村没地的,终于找到突破口了。”说着,徐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刘文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