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指到，声音竟真有鹅崽的那种尖细。

毕于凭借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唇抿起。

“死鱼女。”

“？”

“……？”

这下毕于眼里也冒出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面前那个——那只因为骂了自己一句而耀武扬威的东西，又一次回头向冷涵：“冷涵，请保安还是宿管？”

“你先别请，”冷涵伸手试图安抚快吵起来的二位，“她能…就这么来这不会没有理由，我们得先搞清楚别人看得见她不。”

……毕于诧异地甩了甩尾巴、嘴唇开开合合，反反复复：“你是说…她有可能和我一样…？这……”

这不可能？好吧，这很有可能，她不得不承认。毕竟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位少女，而她还刚好也是冷涵在蓝云水族馆遇到的非生灵个体。她们俩其实是一样的。

她耳朵微微耷拉着，不再言语。

倒是冷涵，嘿，现在她更确信了，世界的主宰保不准真是她呢。她去衣柜——经过毕于同意地——整了件校服外套披在少女身上。少女很顺从地依了，只是看向毕于时还是有点凶。

“你好？”冷涵试图沟通。

少女没有回话，眼睛一眨不眨。

“你是怎么来的？”

冷涵觉得还是算了，干脆先把该问的走流程过了吧。

少女眼瞳追踪起空中的尘埃，大概这比冷涵的声音要有趣些。

冷涵自暴自弃：“你叫什么？”

没想到这回少女听懂了。她定定地注视着冷涵，出口流畅无比：“信上有写，我叫久骸。”

“……”冷涵愣住几秒，“哇哦，她会说话了唉，不过是什么信来着？”

可以沟通的机会不多，她决定抓住它。

“你多大了？家住哪？怎么在这？”她对接连着回。

毕于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久骸。

然而，在唯一句通顺合理的话语后，她就像是犯起了聋——听见，不回答，在静默的空气里发呆。

冷涵重复几遍也不见效，只好暂时搁置这位的来历问题。她扶起久骸﹣——其实没这必要，只是为了表示友善——然后给她拉紧了拉链，拍拍她：“罢了，你不告诉我这些，总要告诉我你是来干嘛的吧？”

久骸瞪着圆溜溜的桃色双眼，挠了挠脑袋。

然后从头发里掏出一个企鹅捏捏乐。

“还给你。”

她缓慢而认真地吐出三个字，把捏捏乐塞到冷涵手中。

冷涵刚想发表点什么感言，手中的毛绒质感陡然一重。她低头，按在她手上的肢体赫然从手掌变成了爪子。

——搞什么？她喃语问着。翅羽扇动，卷起了气流，声带微弱的震动在这一刻渺若蜉蝣。

无数只寒雏就那么冲破了窗，鲜红的血在碎光间跳跃，险些让冷涵以为她又回到了那个遇见毕于的傍晚。灰白的绒羽铺天盖羽，混乱中她看见久骸，如冷色冰原上林立不败的片片柏木般，从皮层里抽出一根根暗调的羽。

她不知道那些羽毛是有多锋快，快到能犀利地割开久骸苍白的肉体，指出黯然无光的血，撕裂身身躯的桎梏。

一点也不漂亮的变身。

久骸仿佛不知痛一样，用喙啄开衣领，下拉。浸了血迹的校服被几只寒雏托着，轻轻落在地面，久骸张开牵连在肩颈两边的两对灰翼，一跃而下，与百鸟相伴着飞出破窗。

天际间唯余一抹蔽日之影，远去的鸟雀们形同乌云。

冷涵缓了很久也没缓过劲。毕于收起警惕姿势，瞄了窗户一眼。

之后，二人沉默地望向满地狼藉。

“…怎么解释？”

冷涵随出声苦笑，“和她们说忽然来个裸着的希诺克，给我一个捏捏乐之后就跳窗走了？”

说着捏了捏手中的鹅玩偶。被咬过的地方棉花有些变形。

毕于上前，拾起那件校服：“我想她们应该不会在意。”

“反而是那个久骸，她是只沙包鹅的变种……就是布偶鹅。和沙包鹅不一样，布偶鹅会带来厄运，所以才被族群排挤，流浪至此……”

“等等，”冷涵真的很会找重点，“不管窗子的话，洗澡不会冷死吗？！”

“……”

毕于叹了口气：“告诉宿管吧，应该…不会扣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