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素笺,上面只是写了张家的府址,还有眼前这位张家的当家人的名字。只不过除了这些,上面还画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一支血红色的蜡烛,就像成亲时候点燃的喜烛。
他像自己的老子一样把那一页素笺放在自己的鼻子下头闻了闻,意料之中的传来一阵刺鼻的血腥气,连本来素笺上的淡香也压制不住如此刺鼻的血腥味道。片刻后他故作轻松地嗤笑一声,“就这玩意,怎么就真的跟索命符似的了?我就不信他们真有那么大能耐。”
“一定是花家的人做的,他们素来和江湖上的人来往密切,这一次是要把咱们张家往死里搞啊。”,老头子恶狠狠地挤出一句,眼睛里满是怨毒。
“若真的是花家,那反倒不用怕了。咱们家在姑苏城里和他们花家明争暗斗了多少代了,到了咱们爷们这几代,啥时候输过?”,听说这事儿和花家扯上了关系,大儿子反倒顿觉轻松起来。不过是养花儿的买卖,就算做遍了整个江南,说到底也还是花匠罢了。更何况张家在姑苏城里,似乎从来就未曾矮过他们花家一头去。
想来也是,尤其是自己的兄弟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之后,姑苏花家怕是连和自家并驾齐驱的资格都没了。如今自家出了一位知府大人,那可是堂堂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呐。虽然眼下暂时比不得那些一方诸侯一般的封疆大吏,也比不得京城里那些近水楼台的京官儿们。可是这正四品实在是不一般,不一般到可以算的上是读书人进士及第之后再跃一道龙门了。因为这大宪王朝,能身着绯色官服的,可不就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行?比起那些穿着青色官服的低品轶的官员们,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跨过了便是妥妥的混进了高阶官员的队伍里去了,将来便是作上一方督抚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姑苏花家,不过是和江湖上那些刀头舔血的莽夫们有些来往罢了,就算是这江南数得着的那几大世家,哪个敢和官家作对?什么柳家、墨家还是温家、陆家,有一家算一家,在羽林卫的都尉面前都得老实低下头去,都不用说是一方知府了。
见自己的儿子这时候居然还满不在乎,在老子眼里就是近乎愚蠢到浑然不知死期将至一般,所以老人忿忿地说了自己儿子一句,“你没瞧见嘛?那不是寻常的江湖人物,那是夜雨的报丧贴!”
“报丧贴……哼……江湖上的那帮子莽夫一个比一个能夸大其词,家里就那么几个武师,三脚猫的功夫,彼此之间也能吹捧到天上去。那绰号一个比一个骇人,什么一点江山、刀劈奉水……啧啧……”,自从听自己老子说这事儿八成和姑苏花家扯上了关系,这大儿子便更加神态轻松起来,此刻还饶有兴致地拿自家武师开起了玩笑。
对于自己儿子这种不知道自己性命贵贱的无知又无脑的行径,看在眼里的老子几乎忘记了眼前的惊惧,满腔满腹生的都是气,哆哆嗦嗦的指着那被称为催命符和报丧贴的素笺呵斥道:“你个该死的蠢货,眼睛是真瞎了吗?瞧见那上面画着的是什么了么?这玩意天底下还有人敢作假?”
儿子瞥了一眼手中的素笺,此刻那似乎用鲜血画着的红烛格外刺眼,于是他不禁嘟囔了一句,“不过是一支蜡烛嘛……”
“那是夜雨的红烛帖,你真当那是人家成亲用的喜烛?那是西窗烛!”,对于自己儿子的无知,老人深感无奈。无知者无畏,无畏才不知道死活,不知道死活的人往往便会做出作死的事情。老话怎么说来着,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这人的祸事可不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西窗烛……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儿子虽然不是作学问的材料,可好歹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这句诗总是知道的。原来这血红的西窗烛,代表的就是夜雨,而恰巧今夜就是个雨夜,这事情似乎实在是凑巧了些。
“夜雨这个恐怖的杀人组织,每隔十几或者二十几年就会出现一次。每出现一次,势必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张继叹了口气,将目光放向屋外,屋外正下着一场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