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候他的一身修为就已经开始跌落了。
而这小小的寻阳县,也早已被群妖环伺。
那山君虎妖,不过是一道先锋小菜而已。
陈敬之忽然明白了。
他所能做的,唯有震慑。
寻阳县需要的,只是一个传说中的陈敬之,而绝非一个老迈无力,日渐衰落的老东西。
“陈公,我……”
徐鹤先满目愧疚,正欲说些什么。
“大人——!”
忽听一阵匆惶脚步声,伴有护卫们的呵斥。
“求求你,求求你……”
就看见一个浑身血肉模糊,衣衫褴褛的庄稼汉子,跌跌撞撞闯进来。
那汉子一进大堂,看了眼狼狈落魄的徐鹤先,又颤颤打量了下魁伟矍铄的陈敬。
甚至没来得及思索。
便扑通一声跪在陈敬脚下,抓着他的珲裤,声泪俱下:
“县太爷,爷!求求您救救俺们,俺家娃娃已经两天没饭吃了,庄稼没了,都活不成了……”
这时候护卫们姗姗来迟,伸手便欲将那汉子抓走:“徐大人恕罪,是我等倏忽了,这就将他赶走。”
领头护卫说着,就看见徐大人脸色一白。
还不待徐鹤先发话。
便只听“嗵”一声震响。
金刀砸地。
“滚。”
那面容冷肃的老人一声低喝。
“这……”
护卫们面面相觑,发现徐鹤先满面愁容,宽袖下的撵人手势挥出残影。
“遵命!”
这才齐齐低头,灰溜溜退了回去。
陈敬随手将农夫扶起,一道内气打入他体内,化作暖流。
“好了,你且说罢。”
“老夫给你公道。”
庄稼汉子浑然一怔,血色翻涌的面颊上忽而平复许多。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出声,小心问道:“您、您不是徐大人?”
闻言,陈敬冷笑一声,目光挪向徐鹤先。
就瞧见这堂堂寻阳县太爷,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悻悻然转过头去。
一边悄悄朝那农夫挪了两步,小声咕哝道:
“这会儿你又不急了?管这作甚,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啊,哦!”
农夫似乎想起什么,眼里忽地失了神采,身形一晃便瘫坐在地上:
“今年好大收成,哈哈……娃娃们笑呀,可能吃饱了……可,可,天灾去了,怎么又来了妖怪啊……
“好大一头老鼠,像牛……
“它说近来不叫大方吃人,晦气死,命我们将粮食统统缴了,不然,一个个扒了皮当牙祭……”
“……”
仔细听完,陈敬垂眸看向徐鹤先,随口问道:
“徐大人,你怎么看?”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屈指摩挲朝仪刀柄。
“我是该听他的,还是你的呢?”
“这……”
徐鹤先看了看那浑身浴血的农夫,又瞥了眼滚落在地的乌纱帽。
终于仰天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唉,您见笑了,我徐鹤先,苦读二十年圣贤……
“终于愧对寻阳百姓,愧对陈公。”
沉默良久。
就见他极认真地理了理官服,深吸口气。
“今儿个大好辰光。”
“便,舍了这乌纱。”
接着两手抱掌,深鞠长揖,沉声道:
“学生徐鹤先,请陈公斩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