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仙人的罪孽比我多这么多。”
左蝉衣的真灵在一片火海中疯狂地大笑:
“难怪你们修成阳神不再睡觉,原来也在害怕梦魇吗!”
他疼得分不清现实与精神,世界的正面与侧面同时进入他的眼中,举起细剑,杀向眼中纯阳子所在的位置,全然不顾现实中那里空无一物。
“你躲得了因果,躲得了良心吗!”
杀!杀!杀!杀!杀!杀!杀!
左蝉衣的真灵已经被业火焚烧损毁,只有除恶之念驱使着他——有罪之人皆可杀!仙人可杀,我亦可杀!
纯阳子不得不避,可左蝉衣精神世界中天门所开辟的范围就这么大,远比不上张天师观想中的九层天阙,他很快就无路可退。
“疯子。”
纯阳子第二次破开左蝉衣眉心上丹田,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逃去哪了!出来受死!”
左蝉衣在雪地上胡乱地挥剑,眉心鲜血一滴又一滴落下。
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安静下来的张天师。
“你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糊涂地活到现在,却不愿接受最终的馈赠,实在是愚蠢。”
那些散乱的声音被归束成了一道,同时注视着世界两面的左蝉衣盯着重合的纯阳子与张天师,暴戾地斥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左蝉衣!”
“那张纯阳又是谁?”
纯阳子举起道剑,摆出一个轻傲的起手式——双臂平举,中门大开。明明张天师老朽的身体中一点真气都没有,他却如此自信,根本没有将狂暴中的左蝉衣放在眼里。
“张纯阳自然是穿越前的我!”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纯阳子一步步走向真气勃发的左蝉衣,“周天大醮时你也听到了吧,天师的声音。”
“……”
“你们,谁是张纯阳?那段记忆真的属于你吗?透过天弦是不能看见自己的,那么你猜,我眼中的你,是张纯阳,还是左蝉衣,还是……其他人?”
左蝉衣的呼吸越发粗重,意识也仿佛被烧熔,一股又一股不知名黏液从他的七窍中流出,伸手去擦却什么都没有。
“你既然凝聚出了真灵,就该明白,记忆是多么不可靠。”
纯阳子变化了架势,双手一上一前,赫然是翔天剑起手式!
左蝉衣口中发出沉闷的兽吼,杀向纯阳子。
即便左蝉衣的速度与力量远超骷髅似的张天师,可纯阳子仿佛能未卜先知,不断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左蝉衣的攻势,手中道剑总是点在左蝉衣剑法的最薄弱处,用最小的力量挑动最大的偏移。
无门不痕!
“没用的,你以为‘天门’秘术的原本是什么?为什么等待与你合道的人是我?”
天门!
一座比左蝉衣观想中的巨大天门更古朴大气的通天门扉在世界的侧面展开,那扇门看不出材质,表面也没有任何裸露的花纹,但只要看一眼,就能了解这是怎样一扇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在这座天门的映照下,左蝉衣的一切动作从过去到现在全部展露无疑!
“不能将观想法门与天弦感应,你的天门终究只是一道普通秘术罢了。”
左蝉衣越听越错,被毫无内力的纯阳子用登峰造极的剑术瞬间找出破绽,不过一个交错,他已经被划了两剑。
若是实力相当的武者比拼,他已经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可你只是占据了天师衰朽的身体,再精妙的剑术也无法打败我。”
左蝉衣感到自己的真灵在业火灼烧下已经化为水液,从七窍流了个干净,痛苦被空空如也取代。
这就是最后一剑了。
他已经了悟。
出乎左蝉衣的预料,自己在灵魂的最后一刻并没有后悔,也没有什么坚定的信念,更无所谓解脱感,他就像一个普通人,带着淡淡的遗憾盍上眼。
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天师身体中的众多灵魂啊,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将赐予你们平等的,正常的死亡。
没有宽恕,也没有解脱。
在纯阳子天门的映照中,一条河流从黑暗中静静流淌过来,将他透过天弦窥探到的未来全部冲散。
他惊恐万分的瞳孔内,是名为“左蝉衣”的小虫突然显露出来的纤薄“触手”、是师兄赤松子的三千神火钟,以及一粒金色的砂。
然后他被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凡间的细剑以鲁直不工的竖劈连人带剑分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