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在午饭后,前往狄云苑,刚一进门看见周沁之侧卧在窗塌上看书,风从窗户吹进来,煽动她身上的青兰色衣裙,发丝在身后轻轻舞动,秦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走上前去说道“你与你母亲真的很像”周沁之看见秦夫人又变成了撒娇的小孩子,坐起来娇俏的说道“外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可用了饭?”
秦夫人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外婆惦记着你,想着你刚来时还说要我教你宫中礼仪。”
周沁之温婉的笑着说道“母亲常说您在宫中是训教礼仪的,母亲小时候也是您一手教养,才能脱颖而出嫁给父亲。”
秦夫人听了这话,嘴角微动,眼神里充满了遗憾,抚摸着头发的手也沉重了些,说道“你母亲天资聪慧,容貌极佳,应当做得正妃得。”
周沁之眼微微歪头,疑惑得问道“那是为什么成了侧妃?”
若不是当时这个戏子与秦祀的身份不明遭到弹劾,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屈人之下?秦夫人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脸上却不变分毫,继续说道“外婆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尽是谦卑温和之态。
这一下午秦夫人都在给周沁之讲宫中礼节制度,确实与她在安甫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缺乏了一些东西,又多了很多东西。
直到晚膳前才停下,秦夫人招呼了晚饭,对周沁之说道“今夜外婆还是进宫,你在家要好好研习今日教的东西,后日你父亲就要登基,宫中事情太多,我怕是出不了宫,你好好在家,等你父亲接你回宫。”一番嘱咐,秦夫人离开了狄云苑,她想能住在宫里也不错,她想能有机会与自己的女儿说些母女之间的话,而不是那些冰冷干硬得场面话。
入夜,秦祀忐忑得坐在床边看着外面渐渐得黑了,敞开的门映出月亮的光辉,外面起了风沙沙作响得声音扰乱着他的心弦,‘母亲,你想我了嘛?’秦祀抿嘴苦笑想着。
门口的月影透出一个人影,秦祀得心仿佛被一张大手紧紧得攥着,那人越来越近,秦祀深深得缓了一口气,压住心中得忐忑。
那人进来只是在床边得凳子上放了一个香炉和一碗汤药,便站着不动,秦祀熟练的端起汤药一饮而尽,那人便将香炉点燃,拿走了托盘与药碗。
门被上锁后,屋内漆黑一片,外面得声音也变得不清楚,秦祀有些颤抖,缓缓躺在了床上,满脸悲切,仿佛要慷慨赴义一般,他直挺挺得躺在床上,香薰的味道逐渐侵入身体,困意逐渐袭来,秦祀闭上了沉重不堪得眼皮。
“母亲?母亲?是你吗?”一个寒冷得冬季,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目光所及都是耀眼得白色,月光照耀着雪反射出晶莹得颜色,秦祀的母亲披着毛毯站在门前开着一条门缝看着外面,床上小小得秦祀裹紧了被子。
门前得女子将门关上,拿着桌上得蜡烛向床边走去。此刻看清了女子的样貌肤如凝脂,皓齿明眸,走起路来莲步轻移,连烛火都不曾大幅度抖动,散落的发丝随意落在雪白的白狐毛毯上与胸前额间。
不妆艳已绝,无风香自远。
一团温暖的光亮向秦祀靠拢,落座与床边,一道温婉括静的声音传来“有些冷了吗?”说着把烛台放到床边的凳子上,将身上的白狐毛毯轻轻的盖在秦祀身上,温柔的看着,
秦祀小声问道“母亲你在看什么?”他的母亲笑着掖了掖他的被子说道“母亲见外面大雪纷飞,想看看院子里的竹子是不是要被压断了。”秦祀又问道“断了吗?”他母亲摇了摇头,发丝在额间舞动,说道“没有,不过明日还是要让他们加固一下。”秦祀翻了个身紧紧的贴住母亲坚定的说道“嗯,明日我监督他们做,母亲最喜欢的竹子,要好好保护。”
母亲哼着:平生爱竹萦心曲,人在清风碧如玉,无意苦争春,寒岁枝头绿...
小小的秦祀不一会便睡着了,他母亲看着身边的秦祀眼中满是疼惜,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陷入了思绪。
“母亲,母亲,你在哪?”秦祀在满地的落叶间奔跑,手中捏着母亲的手帕,上面绣着她最爱的竹子,母亲不在房里,不在竹园,她能去那?我要去问伯母,去问伯母。
“夫人怎么会知道粱姨娘在哪里?夫人正在午睡,你去别处找吧。”秦夫人身边的人将秦祀撵了出来。
秦祀跑遍了能去的院子,问遍了所有见过的人,没有人见过他的母亲,知道太阳渐渐落下,秦祀的眼泪哭干,无助的坐在屋门口,他的母亲才缓缓出现。
跌跌撞撞的步伐,有些松散的头发,秦祀来不及询问母亲,赶忙迎了上去,不知母亲去了哪里,一进屋,母亲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时不时的抽泣声,秦祀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夜逐渐深了,秋风瑟瑟愁煞人,母亲逐渐平稳下来,秦祀才慢慢的凑了过去。小小的身影站在床边被黑暗包裹,他小心翼翼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喊道“母亲?”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疲累的小秦祀凑上床去在床边睡着了,他想等母亲醒来,就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人欺负了母亲他一定不会轻饶。
夜间母亲有些咳嗽,秦祀听到了,他想起来为母亲倒一杯水,可是跑了一天的小人浑身无力,仿佛被鬼压床一般。
天亮了,外面叽叽喳喳的小鸟仿佛在喊他们起床,秦祀微微翻身险些掉到地上,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轻轻趴在母亲的身上“母亲,你醒了吗?”
母亲好冷,秦祀想着,我忘了给她盖被子,秦祀伸手爬过母亲的身体,除了嫣红色的被子,还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母亲!”秦祀用力扒拉着母亲,冰凉僵硬的身体,面如死灰,唇色发白。不管怎么喊他的母亲都不会温柔的回应他,不会唱着戏曲哄他睡觉。
等秦祀反应过来,自己坐在凳子上,自己的母亲已经被包裹起来,秦夫人与一伙人站在屋里,话里话外都是对死尸的厌恶嫌弃,他怒上心头,冲上去抓住秦夫人狠狠就是一口,不管周围怎么拽都不肯松口,直到嘴里漫出了血腥味,自己的母亲被人抬了起来要带出门去。
这下换人抓住秦祀不肯松手,耳不充闻的辱骂,秦祀只想再看自己母亲一眼,那个温柔忧郁,连笑容都带着三分悲切的女子。
人逐渐离去,只剩了小小的秦祀无助的站在院中,任由秋风吹舞,摇摇欲坠。
一声闷响,秦祀慢慢撑起了身体,他死死的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呼吸着,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头发黏在脸上和脖颈,汗水混着泪水一滴滴的砸在地上。每次的梦都不相同,可不变都都是母亲的死,那是他最大的梦魇,秦祀慢慢缓过来,环视着这间屋子,母亲就那样不声不响的死了,没有灵位,没有墓碑,死在了别人家中。
被美色而蛊惑,握在了手中,将她强行困在着一方天地中,还觉得自己是将母亲从下九流中拯救出的神。
秦祀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毕竟都说自己和母亲克死了他们一家,从他记事起,他的母亲便像是一位在悲伤中浸泡了很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三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