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他的母亲,小时候总是和伯母闹得不能收场,大概是伯父准他去上私塾的那一年,秦夫人就开始用这个办法折磨自己,药物与焚香,总能挖得出他内心最大的梦魇。
秦祀抬头看着门口,看样子天刚破晓,他又静静的躺在床上,这床被褥上,还有他母亲咳出的鲜血,如果自己没那么懒,能起来倒一杯水,发现母亲的情况,母亲是不是可以不死?此时自己是不是也会有母亲的爱护。
这个院子和自己都有如母亲身边的慢性毒药,时时刻刻都在侵食着母亲。他见到母亲看着竹林的笑,要比看着自己还要开心,想必母亲真的很爱竹子吧,衣服,手帕,摆件都有竹子的痕迹,深夜也会看到母亲守着一个带锁的盒子低声抽泣,或是一整天坐在院中,看着竹林默不作声。
梦中的折磨延伸到现实,直到天大亮秦祀都没有再睡着,每次噩梦过后,秦祀总有很久的时间,大脑混浊,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门外传来了响动,昨夜的人进来冷淡的说道“少爷水烧好了。”又将香炉收走,秦祀自嘲般哼笑一声,虽然如此折磨自己但是该有的待遇伯母并不曾苛刻过自己,哪怕在这里。
周沁之坐在镜子前由拂梨为她梳妆,拂梨看着镜子中安静沉稳的周沁之不由得笑出了声,周沁之抬眸假装严肃的问她“你在笑本郡主嘛?”
拂梨笑出两个小梨涡说道“昨天听秦夫人讲宫中的规矩,拂梨头都大了想着小姐可怎么能受得了,今日见小姐安静的在这坐着,突然发觉小姐也是大姑娘了。”
周沁之假意生气说道“好啊你,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取笑起本郡主也是得心应手啊!”拂梨嘿嘿的笑着说道“小姐还自称郡主那,今日是皇上登基大典,马上要封您为公主啦。”
周沁之叹了一口气说道“父亲登基我也不能前去祝贺。”拂梨探头凑过来小声说道“昨日秦夫人的教诲您又忘了,您得称呼为父皇。”
周沁之嘴硬道“父亲此刻还没有完成典礼。”拂梨收好最后的发丝说道“昨日秦夫人说,你本就应该称呼为父皇与母后,不能在父亲母亲的喊了。”周沁之幽幽的转过来,一把抓住摇头晃脑的拂梨,说道“你个小丫头,还敢嘲笑我,看我挠你痒痒。”
拂梨被抓到痒痒肉,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屋内欢声笑语,无比欢乐。
屋外传来呼唤“郡主,宫里来了人传旨,请郡主过去。”屋内的二人才停了欢闹,两人微微喘息,周沁之应了一声,赶忙往外走,拂梨追上前打开门,跟在后面悄悄说道“旨意下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封号?”
周沁之侧头悄悄回复“昨天外婆说了,我还未成年,不会有封号的。”拂梨吐了一下舌头便不再说话
“朕曰:长女周沁之,温顺典雅,恭孝顺和,顺应天命是为公主,赐封号:宜欢,明日回宫受礼”
“父皇给了我封号?”周沁之拿着圣旨仔细观看,来传旨的公公满脸堆笑的回道“是啊,这可是一项殊荣,自然您是受得起这份殊荣的。”周沁之与拂梨对视一眼,拂梨说道“皇上和皇后真真疼爱公主啊。”
传旨的公公面色微变,上前一步说道“如今天下未安,国母未定,在后宫掌权的是秦贵妃。”周沁之很是震惊,昨日外婆说母亲劳苦功高,必定会是皇后。拂梨皱着眉头,行了一礼,说道“是,谢公公提点。”二人默默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说不尽的担忧和疑虑。
这是公公又后退一步笑着说道“虽未定国母,秦贵妃却执掌凤印,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周沁之微微屈身说道“是啊。”公公行礼告退。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狄云苑,直到关上房门二人才叹出了声,“怎么会,昨天外婆斩钉截铁的说着,母亲会是皇后,怎么是贵妃?”周沁之坐在榻上手撑着桌子疑惑的说着,拂梨立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不过皇上因该有自己的考量,与贵妃也是有商量的。”
周沁之心中烦闷,不明白与母亲恩爱非常的父亲为何不乘此机会将母亲扶正。
心中烦忧,周沁之连连叹气,拂梨看着心里有些担心,只得岔开话题说道“方才接旨怎么没见秦少爷?他也理应出来跪拜啊。”周沁之抬起头说道“是啊,昨日被叫走就没有再过来,难不成被罚读书了?”说着起身“咱们去看看”
拂梨见周沁之暂时放下事情,心里也高兴,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在哪烦忧就能解决的。
二人往竹青苑走去,刚进了院子见一个人没有便喊了一声“秦少爷可在?”听着侧边有动静,二人一看是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的竹克,拂梨看他走近又问了一句“秦少爷那?”
竹克眼神闪动,说道“私塾开课了,少爷这几日便住在私塾补课,一时回不来。”周沁之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说先生休息半月?”竹克咬了咬下唇说道“是,是的,私塾新来了一位先生,让他们都去补课了。”
周沁之面色冷了下来,拂梨上前问道“都去补课了?什么私塾也住得下?”竹克赶忙摇头晃手的说道“没有,没有都去,只是少爷自己去了。先生给他开小灶。”说着低下了头不敢看周沁之。
拂梨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是说话刚要拆穿他,周沁之拦下她说道“既如此,当然是学业要紧,今日来是上次阿祀许我一本书,我来找他讨要,他不在,我自己进去拿可以吗?”
竹克故作镇定的样子让周沁之更确定有猫腻,给拂梨使了个眼色,拂梨心领神会上前拉住竹克,温柔的说道“我家小姐在这也无聊的很,取一本书解解闷罢了,况且也是少爷应过的。”
竹克心乱如麻不知怎么是好,抬头一看周沁之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刚要上去阻拦就被拂梨一把拦住呵斥道“你胆敢阻拦当朝长公主?!”竹克心里一惊,恍惚之间周沁之已经进了房间,竹克连忙道“公主要找什么书我帮她,屋里杂乱她找不到。”说着扒拉着拂梨就要进屋,拂梨生拉硬拽也拦他不住。
竹克刚挣扎进屋便看见周沁之手里拿着秦祀研习的课本,站在打开的衣柜前,见竹克进来,便转身冷着脸道“竹克!你说他去私塾住着,书本也没带,想必也没带衣服吧。”竹克心慌之下说道“学的新课本,自然不带之前的。”
拂梨拍了拍衣裙的土气愤道“那衣服那?难不成私塾还给配备衣服?”竹克被问到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和羞愤说道“公主殿下,您就别管了,等您走了,少爷就回来了。”
拂梨微微弯腰揪住他的领子质问道“为什么要等公主走了他才回来?我们公主是豺狼?是虎豹?能把他吃了?嗯?”圆嘟嘟的拂梨凶起来仿佛一只生气的小老虎,竹克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揉了揉立脸,烦躁的说道“姑奶奶别问了,我不能说。”
周沁之坐在床上将书本扔到竹克身上说道“好,你若不说我就将着秦府翻个底掉。”竹克放弃挣扎一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您若能找到,是您的本事,左右我是不能说的。”
周沁之挑了挑眉站身招呼拂梨要走,拂梨凑过去说道“咱不问了?”周沁之边走边说“知道他还在府里就行,要么是他躲着我,要么是外婆不让他见我,在府里就不会有什么事,慢慢找就是了。”
拂梨微微张嘴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知道他在府里?”说着回想着之前的对话,在周沁之无奈的眼神大彻大悟一般的哦了一声,二人相视一笑便回到了狄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