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羌武国都城的赤黎城,是四城中最大的一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都城不是赤黎城,而是三面环海的上邱城。
同样的疑惑,也经常出现在若生的脑海中。半山腰的刍荛观里,若生作为带发修行的人,并未受到观里师兄弟们的区别对待,反而,众人对他都十分照顾,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只有二十几年的寿命。
若生坐在刍荛观里唯一一棵树下,他从未见过这棵常青树开过什么花、结过什么果,他心想,是否这青城山上都是这样的树,于是他想象自己站在赤黎城内最高的山峰——青城山山顶,他可以俯瞰赤黎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可以抬头远眺赤黎城边境连绵的山峦,缓慢飘移的低矮云朵在山峦上投下阴影,湛蓝的天空下,互相成就一副怡人画卷。
若生自记事起,从未有过关于青城山顶的记忆,在山顶远眺美好风景的画面,都是观里最年长的师兄,在讲述以往的回忆时,拼凑出来的。
小时候,若生每每询问师兄为何刍荛观要搬离山顶,师兄们都只叹息一声说他还不懂。直到后来从香客们口中,他才得知,原来刍荛观为了给后来居上的徽元会腾地方,不仅迁离山顶,还改了名字。刍荛观曾经的名字叫做五明观。
“原来是给人霸占了”小小的若生得出如此结论,跑去与师兄商量要赶走徽元会,却换来方丈的惩戒,并告诫他不允许再谈论徽元会。
顽皮如若生怎会如此听话,明面里绝口不提徽元会,背地里趁着师父师兄们不在观里,数次偷跑上山,好在并未惹出事端,山上山下一切相安无事。
回想往昔自己干的蠢事,若生赧然一笑随后站起来,离开树下,向前院跑去。
刍荛观的斋厨门前,看着挤在一起洗摘菜叶的师兄弟们,大师兄无奈摇头:“原本一个人的活计,被阿生瞧见,硬要插手帮忙,还拉着路过的师弟一起摘菜,一个个的都这么闲?”
圆脸的三师兄说道:“能有什么事,观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该干的早就干完了,再说了,都好几天没看见香客来了。”
大师兄听了这话还没发作,若生指着三师兄手里的菜叶说:“三师兄你瞅瞅这菜心里的青虫,要不是我看到了,中午可就不知道哪位师兄要破戒了。”
若生一把躲过三师兄手上的菜,丢进菜篓,拉着三师兄说要让他帮忙挑水,其余师弟也纷纷说有事要做,众人一齐架着三师兄离开斋厨。
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师兄的目光落在若生的身上,转过身收拾地上的菜根,感叹着自言自语说:“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高了。”说罢,拿起菜篓向后院走去。
大师兄迈入后院,扭身关门的瞬间,一个身影嗖的一下窜了进来,带起一阵风差点将自己手中的菜篓撞掉。大师兄无奈的捡起掉落的菜叶,头也不抬地说:“许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神叨叨的。”
院里突然出现的老头笑着说:“嘿嘿,许久不见,你还是没长个啊。”
大师兄望向老头,假装生气的从他身边走过,在菜地前蹲下来,仔细查看菜地里屈指可数的几株绿色菜叶。
老头子也不在意,向他走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种子,丢在他面前。大师兄扭头看他,瞧见他正将脸上一层面皮撕下来,惊得一屁股坐在地里。在假面撕下来的一瞬,老头子变成了颓靡的大叔。
大师兄埋怨道:“上一次夜里回来,变成老虎,这一次又当面撕脸皮,白前辈,您不要再这样吓唬我了。”
大叔笑呵呵的收起面皮,毫无愧色地询问说:“小修,你师父还好吧,有没有服用我带回来的草药啊?”
大师兄没好气的拾起大叔丢在地上的种子,翻开看了看,才回答说:“好些了,不过遇上下雨天,还是咳嗽。”
大叔点点头,又问:“阿生那小子,还好吧?”
“他能有什么不好的,闯祸被罚,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师兄说完又自言自语说:“没一天安生的。”
“是吗?那我跟你们方丈说说,是时候让他离开观里了。”
听了这话,大师兄修吉突然狠狠地丢掉手中的种子,歪着头克制愤怒说:“我觉着阿生在观里待着挺好的,吵闹也是热闹。”
“观里缺吃少穿的,他走了你们也轻松一些。”大叔试探道。
“师兄弟们每人匀出来一口,就有他一顿了,衣服有的穿就行,”修吉见他不说话,情绪变得激动接着说:“你也知道阿生没有多少时日了,难不成最后的日子里,还要他跟你一样飘摇度日吗?”
“修吉!”不知何时方丈出现在小院的门口,在方丈的怒视下,大师兄修吉委屈的闭上嘴,蹲下来埋头于田地。
大叔见了方丈,嬉皮笑脸的模样依旧不改,笑呵呵地说:“好久不见啊。”说罢在修吉身后的菜地里拔出一根萝卜,拎着萝卜,歪歪扭扭地走向方丈。
方丈走在前面,两人一同离开菜园。听见身后啃萝卜的声音,方丈稍有不耐的皱皱眉。大叔开口说:“你这萝卜,没味儿,解渴倒还行,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