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仰望天上星月,“故土难回,不如跟我回玉衡山,我将床让你一半,如何?”
傅玄鼻息有些重,热气喷在他手上,有些痒。“我还是不爱跟你玩儿,你是个混球,指不定哪天将我抛下,让我去死。”
李遂恨得牙痒,这个人没一句实话。
“那你想去哪?占座山头做乱贼?”傅玄笑抵着牙齿,有些闷。
李遂觉得心突突跳,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都不记得我有几重身份,不过你放心,对你,我绝对真实。”傅玄手下收着劲,将他往身上托。
“呵,你还是别对我太真,我怕哪日剑就抹了你脖子,那不好看。”更怕看清人心,门儿清的人总是死于非命。
李遂眼皮有些重,这种规律的起伏让他犯困,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你背人倒是稳得很,颠得我犯困。”
“困了就眯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我可不敢睡,等醒来被你卖窑子里,我才是欲哭无泪。”李遂闭上眼,耳朵可还灵着。
“警惕心太重不是好事。”傅玄脚步又轻又快,似无声的鬼。
李遂嗅着他身上香,“你这是要与我交心不成?我劝你算了吧,我这人心思重,杀人不眨眼,不爱交朋友,尤其是你这样混的。”
“我倒不见得你心狠呢,要是狠,当初在观城,一把火的事,非要去做替罪羊。”手臂传来颤动,傅玄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李遂手玩着傅玄的头发丝,“我不是错信了个王八羔子,我还当真眼巴巴他来乱葬岗捞我,指不定快活忘了,害得我错过了转世投胎的时辰!”
“你这是在怨我?”傅玄顿住了脚,似在磨靴子底下的小石子。
“是啊,我怨死了,我巴不得化作厉鬼给他两大嘴巴子,再质问质问他,这么玩儿好玩么?”李遂将腿后摇,故意用靴子蹭脏他白衣。
傅玄脚下石子滚了出去,他往前走,风呼呼吹过他脖颈,“对不起。”
“这些事本就无解,对不起并不能起作用,我受的苦你又不能感同身受,咱们本就是两个极端,你是人间雪,我是尘下泥,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恣意人生,而我只想活。”
良久的沉默湮没了仅剩的一点温度,两人贴着皮肤,心却远似天地,中间只剩混沌。
李遂腿又开始晃荡,掩饰这份尴尬,“不说这些,你跟我讲讲玉衡山吧。”
“玉衡山,是北国群山绵延最高山,山上常年落雪。若逢新雪初霁,天地苍茫,云雪相融时千山暮雪,一夜后万山载雪……”
李遂靠在他肩膀,闭着眼,“每次新岁时,梵城总会下雪,我和阿轲在空地堆雪人,打雪仗,阿娘会包一大锅饺子,阿爹喝着小酒,在雪里光着膀子打拳……可尸怪压境,阿轲冻死在水缸里,阿爹阿娘的人头挂在城墙上,落了满头雪,我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我想活啊,可没人来救我,没人来救我!”
一颗石头掉了进去,水花四溅,惊起一片涟漪,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傅玄被他濡湿了背,这个人总能扰得他心中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中滋长。
突然李遂一阵惊呼,朝前几步,“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