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获得完全按自己规矩的生活,就只能进入深山,就像老师晏空明一样。老师在自己的茅庐里立了很多规矩,就在这个教会和各地贵族给民众立的规矩越来越少的时代。这些规矩都来自于旧时代的学院,而在现在的学院或者其他地方早已名存实亡了。诸如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守礼节、不能吵架打闹还有动淫念,山中能做的事很少而枯燥,这些规矩看似没有意义。晖舟也曾问过老师为什么总说自己的茅庐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他总是回答,这是希望能有人来到这里,到时候自己就能知道她是否尊重我了。当时晖舟不理解老师,但在亲身闯荡过世界之后,他才明白,老师被迫归隐山林是多么失望。或许在晏空明心中,一直期望有能赏识他的人将他请出茅庐,去做经天纬地之事。不过这连晖舟都觉得不可能。想想这个场景,一个身居高位的贤明之主,不带任何随从,来到在深山的茅庐里,和运筹帷幄的隐士讨论天下大事。这恐怕只能在戏文里才能见到了。晏空明这辈子应该就会一个人在茅庐中度过,可是晖舟还定不下决心。不管怎么说,先回去和老师商量商量吧。
今天李晖舟还要继续赶路,走过群山,在傍晚他到达了另一座城镇。
这是在信湘城百里外更偏僻山里的佑岭镇。这里的人口更少,建筑也更简朴粗野,基本上只能算是山民的聚集区。镇上有一些医院,旅店,还有货站等维持周围山民的基础生活。在佑岭镇周围散居着几百户农牧为生的山民。而李晖舟的老家是这些山民当中最远离人烟的一户,几乎在山脉当中的无人区立足。
今天晚上他决定先留宿在这个熟悉的小镇。大山当中赶路很难,总有旅人因为耽误了行程晚上才到镇上,所以这里的几家旅店会开门到很晚。晖舟住店之后,又到镇上办了几件事。他在外行走江湖,学会了一身医术,而且随身带着常用药物,既能救命,也能随时卖出换钱。
从小生长在大山当中,晖舟知道这里各种物资都很紧缺,就把带来的药物连卖带送给了镇上药房。在这片大山所处的地堂山脉当中能够找到许多种类的稀有药材,在山外能够买到高价,而山里却缺少普通的药物。小时候,晖舟就经常在山里采药买到药房,有很多熟人。
虽然山中之人都没听过舆论中晖舟传出来的名号,但是看他能拿出这么多药物,店主人就知道他在山外混得不错。看着镇上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景象,晖舟回到了旅店。
还没到店门口,晖舟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女生吵吵嚷嚷,让店主应付不来。山里人发的火就是会这么狂野,晖舟刚要这么想,就听着此人的声音不对劲。
而店里面叫嚷的笑嗔正让店主招架不住,听见背后动静,一回头就看到晖舟走进了店门。“你怎么敢追我到这里,有什么不服的!”笑嗔嘴上叫嚷的凶悍,心里也满是狐疑,而且带到脸上来了。
李晖舟在入林会上是她的劲敌,虽然被打败过了,但是追缠着要再比一场也在情理之中。孙笑嗔表面上瞧不起李晖舟,但心里清楚他的气节和理智,此人不是死皮赖脸之辈。两人在入林会上的那场较量当中已经能看到差距,而且看到自己以及对方的不足。现在二人都二十是出头的岁数,正是实力增长最快的年纪。再过半年,两人再决战一场,或许就是另一番光景。
不过现在就追着自己,绝对不是晖舟能干出来的事,笑嗔想。而且从京城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被跟踪的迹象。两人确实是偶遇的。
晖舟在反应过来之后心思一沉,或许两人的相遇另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但是这暂且不是要讨论的问题。晖舟见不得以前经常照顾自己的老板被砸店。
晖舟走进门去:“我根本不知道你来了。不过既然在人家的旅馆里,就老老实实住店。为什么要如此无礼。”
“那当然是这家破店连陪我睡觉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晖舟哪能忍,脸上一红,训斥道:“这里是个每年都会有人冻饿而死的小村庄,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但是这里的风气自古朴实善良。你的恶习不想改也不行了。”
孙笑嗔这个人私生活混乱,别看年轻,已经是交朋友的老手了。在招蜂引蝶这方面,连几十岁的老手都自愧不如。
在普遍的观念当中,是否应该纵容人们不检点地生活一直是一个争议性的话题。在学院还在政局举足轻重的时候,淫乱被定为最重的罪名之一。而教会对此的严苛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近百年,随着支持开放的观点逐渐流行,教会的立场也开始变得微妙。
在绝大多数教士依然从小养成朴素检点的生活的时候,笑嗔这样的人可以完全不受人公开或非公开地指责,解放自己的天性。她可是被教会高层立为偶像或楷模的人物。而晖舟则从小信奉老年间学院奉行的准则,一言一行约束着自己,连一句玩笑话都不能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