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夜的雨,终于停歇。
一缕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房间里,落在陈北落的脸上,微微泛起琉璃的光泽。
睫毛一动,陈北落徐徐睁开双眼,从深层静界中醒来,但见眸子深处有亿万银光流转闪烁,仿佛星河生灭。
俄顷,异象隐没。
陈北落下了床,慢悠悠走到窗边,抬手轻轻往外那么一推,旋即有晨风习习,迎面徐徐吹来。
清凉,湿润,带着丝丝缕缕的草木香气,以及泥土的芬芳。
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澄澈,明净,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其上日轮如火,光芒万丈。
呼。
陈北落丹唇微张,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功体蠢蠢欲动,似要冲破瓶颈壁垒,踏足新天地。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征兆罢了,离真正突破,恐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忽然,一缕箫声从虚空渺渺飘来。
在这清爽的早晨里,听来是那么悠扬,那么动人。
紧接着,又有琴声、鼓声、琵琶声响起,皆充满了喜悦之意。
陈北落一愣,然后似想起什么,不禁嘴角微扬。
淡淡的笑声中,陈北落已自窗口掠出,往山下而去。
只见一道遁光天青如水,划破湛湛长空,速度极快,转眼间已来到一方小小池塘边上。
那池水好生清澈,犹能看见几尾鱼儿游来游去,好不恣意。
岸边繁花盛开,姹紫嫣红,如诗如画,又有三五株桃李,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陈北落站在其中一株桃树下,目光看向池塘对面,只见八九道人影正纵身飞掠,极速向他接近。
其中两人陈北落认得,正是鬼童子和狂狮铁战。
除了他俩之外,其余每一个人的头发都已花白,有的甚至已弯腰驼背,就像是已老掉了牙。
没有看到他们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想像一个人怎么会活到这么老的。
甚至,就连看到他们的人也无法想像,这么多老头子、老太婆居然聚在一起奏着乐曲,这简直就是一件令人无法想像的事。
更令人无法想像的是,这种充满了青春光辉,充满了生命喜悦的乐声,竟是这些老得一塌糊涂的人吹奏出来的。
这种事,若非亲眼瞧见,谁也无法相信。
就算是陈北落,也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些人在音乐艺术上的造诣,着实非同一般,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他也都不及他们这些人。
正思索间,众人已来到了对岸。
为首的是个击鼓的老人,头发已白得像雪,皮肤却黑如焦炭,身上瘦得只剩下皮肤骨头,他用两条腿夹著一面很大的鼓。
这面鼓像是比他的人还要老,看起来也重得很,但他被用两条麻杆般的细腿那么一夹,就连人带鼓都轻飘飘地掠过了径直十余丈的池塘,看来又彷佛是纸扎的。
在这过程中,鼓声并未停止,那低沉的鼓声,虽然单调而无变化,但是每一声都好似好击在人们的心尖上,令人血脉喷张,神魂颠倒。
自这击鼓老人之后,其余人也渡过了池水。
陈北落目视众人,嘴角含笑,自有一种难言的华贵无声流淌,青郁的衣袖随风翩飞,飘逸绝尘。
鬼童子和铁战等人就站在陈北落身前不远处,却似乎被他风采所摄,久久无言,乐声更是早已消失无踪。
忽然,那击鼓的老人眼睛一瞪,大声问道:“你是不是姓曹?”
陈北落闻言,淡淡地瞥了鬼童子一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答道:“晚辈陈北落。”
老人怒吼道:“姓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吼声中,他那枯瘦的身子已然暴涨而起,朝陈北落肩头闪电抓来。
鬼童子小手一伸,仿佛想要拉住对方,却又故意慢了那么半拍。
陈北落似乎动了动,又似乎一动不动,老人的雷霆一击竟然莫名落空,唯有丝丝劲风飞舞,吹动少年鬓角。
老人心下一凛,面色沉凝如水,身子犹在半空,却蓦然回首,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出,犹如云龙探爪。
但见他五指微屈,干瘪的指尖淡淡地笼了一层真气,薄薄的,犹如透明的琉璃,将他五指裹住。
陈北落头也不回,只是左肩微抖,一道剑气破空飞出,快得不可思议,雷轰电击般刺向老人右手掌心。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身形微晃,铁战更是浑身气血翻涌,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
眼角余光乱瞄,恰好瞧见击鼓老人飞身落下,但见他双手负在身后,渊渟岳峙,一派世外高人模样。
只是他脚下的大鼓,却有大半都已沉入了地下,周围百十来道裂缝纵横交错,向外蔓延,就像是那蛛网一般。
鬼童子暗自好笑,伸出去的手终于抓住老人,道:“你就算恨姓曹的,跟姓陈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怒道:“若不是当初陈宫放了曹操,我家先祖怎会死在曹操手中。”
陈北落一脸“诧异”,问道:“听前辈所言,莫非您是南海烈士祢衡的后人么?”
老人腰板一挺,傲然道:“不错,自蜀汉三国以来,传到我老人家已是第十八代,所以我老人家就叫祢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