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稷的这一手,等同于一来就给了东阿所有官员一个下马威,而后威势也立下了,宽宏却也有了,等同于让他们觉得虚惊一场,回去根本不会用这种见礼之事大做文章。
转赠程昱,又让人感觉很会来事。
同时,他把程昱的地位和面子,都提高到了一个原本到不了的高度。
这种抬举,程昱当然很是受用,颇为感动,然后立刻就大显礼节、神色动容的躬身拒绝了荀稷这些好意。
荀稷当时很敏捷的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为了你破例一次,我就收下这些见礼,当做你我之间的承诺。”
程昱一直无语到了今天早上。
他娘的我就是三让之礼,你完全可以再强行赠回来啊。
怎么就直接收了呢?
你还破例!
你破个毛的例,一看就是老熟手了好吗,收得这么流畅,你绝对不是第一次干。
结果礼你收了,他娘的人情全部在我这里!!我还成东郡乡亲父老的希望了,跟着你去投效曹公,立下功绩荣归故里,我以后还要一一感谢这些人家。
你成就了个高风亮节之名!好家伙,玩得真溜,这难道也是荀师交出来的?!
程昱一口老槽在胸口堵了很久,愣是没能吐出来。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荀稷来东阿,是冲自己来的,是为了曹公招揽人才,那位荀彧先生到来之后,最多的便是从颍川举荐人才到曹公麾下,以胜任各地的民耕治政。
推行出来的仁义之名,亦是卓有成效。
所以荀稷也行此道,也就不奇怪了,荀氏几乎已经算是曹公身边唯一倾力相助的大族了,以后这一族人的地位,若能成大业,必定如龙之升。
但是,他一来,先用文书连通官吏,而后用才学征服请见的贤才,再以清高来定自己清流,最后转赠见礼抽身离去,这一套工序下来,荀稷在不经意之间,得到了一个好处。
他带来的百骑,十五日之内,天天有人宴请、马匹有衙署去喂,走之前还能得到几日的干粮随身携带。
一来一去,省下何止几十金。
甚至还收了不少破旧的兵甲、铁器走。
他这一趟,比山贼厉害多了,山贼只会喊打喊杀的来抢,荀稷带人来捅这一刀子,东阿县衙里连血都看不到,欢天喜地的给他送去了不知多少钱粮。
这小子,有点小聪明。
“军屯之政,最初期的阵痛应当是屯民低微,劳作时候总有人苦累病死,此节,曹公已用事必躬亲之风扛过了,而且,我听闻政中有一点与以往不同,有功者将会赏赐田土。”
“如此,百姓自然会趋之若鹜。”
程昱拍打了一下膝盖,叹道:“如此浑然不觉间,一辈子都要为了这个赏赐而劳碌,但每年能得此赏的人,少之又少,但却每年都有大量的屯民,周而复始,念头固于此,乃习以为常也。”
“这才是最可怕的,”程昱这句话,是在心中所言,他当初知此政,便明白妙处所在,原本其他地方也有屯民之类的政令,但实际上都是用阶层来威逼,以“役”来强行征民,又或者是发配罪犯为屯。
现在给了一个梯子,千万人争这一个上梯子的机会,屯民大呼明主仁义,其实上去的也就一两人而已。
细细去想,其实挺妙的,以往其余郡县的人不这么做,恐怕是被一叶障目耳。
“既然此政已经通行,子丰这时候来请我投效曹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程昱真诚的问道,他觉得荀氏兄弟已经做得很好了。
而荀稷这么来请,肯定不只是去做个小吏那么简单,那若是在身旁参议,我能说得上多少话?
“先生,”荀稷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有大用,难道你认为在下在东阿的这一遭,只是一场扬威的闹剧而已吗?”
“哦?”程昱清瘦的面容忽而一怔,凝神再次端详荀稷。
虽不是闹剧,但我感觉主要还是为了搞钱。
你这一套,连我都要学,高深莫测,布局太大,居然是为了搞钱。
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会因为这种事有所感悟……
真是,熟能生巧啊。
“那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