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对自己的任务失去了兴趣。他不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原由,他只知道这一切开始于一个谎言。他已经在想怎样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好让他回去道场。当他提起燕喜的名字,房间中所有人都变得谨慎、拘谨起来。
“妈妈她还活着?”女孩惊喜地问。
“她……”白濯一时不知道该如实相告,还是有所隐瞒。
章林神色淡定地出来为他解围,“是这样的。你妈妈的确还活着。那年大俞军队打进君山的时候,燕喜被大夏撤军带走了。我们一直以为她死了。原来她没有。她一直漠北。这些年她还攒了些钱,让我们带给你。”说着,章林掏出了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十枚银币。白濯看向他,惊讶于他一瞬间就变出一套说辞,面不改色地说了出来。
女孩推了推,“不用了。你把这钱还给妈妈吧。我现在已经能去表演挣钱了。”
章林还是塞给了她,“这是你妈妈这么多年的心意。”
韦安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他原本粗粝的骨骼,浓眉大鼻的厚实五官,因为多年疾病,让他的消瘦变得更为凸显。他可能想要问问燕喜的境况,但经过章林的一番说辞,他已经无法开口。他只是不甘、苦痛地盯着章林。
“妈妈她,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唉。你也知道现在还在打仗,你妈妈又在高阳教的那里。能取得一点联系已经很不容易。其他的也无法奢望了。”章林叹了口气。
女孩愁容满面,随后收起了眼中的悲情,“妈妈能活着就好。”
“既然燕喜的愿望我们已经帮她完成,那我们也就告辞了。对于韦师傅的离世,还请你们节哀。”章林又从兜里取出两枚银币,塞进了女孩手中,“还请你收下,这是我个人的帛金,以表心意。毕竟我和韦师傅也是合作多年的朋友了。”
章林带着白濯他们退出了屋子。女孩送他们到了门口,口中不断向他们表示感谢。
“燕喜姐姐想让我问你……”白濯还没有说完。
“不如你们先听我讲。再将她的问题交给我。”
白濯不置可否。卞庄好奇地问,“是你和蛇妖的爱情故事吗?”
章林哈哈大笑,“当然。当然。那可是刻骨铭心、超凡脱俗的爱情。”章林招了招手。走出小巷的大街上一位停着待客的马车夫见到,立刻将车开了过来。也许是因为东兴岛特殊的位置,这团镇虽比不上码头街繁华,但依然车流不停,街边多是茶馆、酒楼、旅店以及缤纷精致的青楼。路上能见到许多身着华服,浓妆艳抹的女人跟着男人,嬉笑着、应承着,有许多还背着乐器。“君山名伶,多来于此。”
“那就是艺术的宝地了。”卞庄十分欣喜。
“哼,肮脏的地方。”春雪冷冷说。
“你们可能听燕喜讲过。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德汇茶馆。她和韦师傅一起在茶馆中表演。那时候是深冬,天气寒冷,店里的客人不多。我一直喝酒喝到很晚,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客人。原本他们想走了。但我愿意加钱,让他们继续演奏。后来韦师傅来和我喝了几杯,我们也是老相识。我也给他做过琴、琵琶。他喝过上楼休息了。也许是到了四更。我邀请燕喜来与我喝酒。
“她说她一直在韦师傅家学琵琶,这是她第一次出来表演。原本是去应聘官家乐府,可是她技艺不过关,没能选上。我说会不会是她的琵琶不合手。我邀请她来我的住处,试试别的琵琶,或是为她量身做一副。
“我们试了琵琶,聊得很开心。但可惜,琵琶还没做好,她就没再来。我曾问她,她是否还会去应试乐府。她说她一定会再尝试。可再见面时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我坐船去了东兴岛,去了牡丹楼。非常意外,我在里面见到了燕喜。她见到我整个脸都红了,但是她没有躲开我。我们没有说起为什么她没有去应试乐府,只是谈笑喝酒。末了,她还邀请我去她屋子坐。
“她屋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我问她,她说那是师傅的儿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把他当弟弟看待。他的身体不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我们可以去另一间屋子。她给我弹了琵琶,唱了她新学的歌。还一起喝了酒。刚开始还是蛮开心的。可是……”
他们在码头登上了汽船。午后时分,正是困乏的时候,可是在汽船依旧人声鼎沸,那些工人、村民、小贩不停地嚷嚷。这次他们没有买到靠窗的位置的票,坐在靠近船头的位置。这边机械的声音无比嘈杂,章林还想说什么,白濯他们听不清楚,他便停了下来。在汽船服务员路过时,他给他们一人点了份普通的盒饭,菜煮得比较烂,味道不算太坏。
直到他们走下汽船,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那样嗡嗡的声音。章林抬头看看天,风高气爽,他伸了个懒腰,“太糟糕了。朋友们,要不要去我那吃点好的。离这里不远。顺便听我讲讲我的往事。”章林笑着说。他越来越喜欢这些小朋友们,他们是优秀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