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林叫了马车,他们没有沿原来向南的道路,而是一路向东南方向行驶,逐渐驶入一片竹林。
白濯对于他的事情已经不再感兴趣,只是当做出来旅行,和春雪一起看起外边的风景。卞庄倒是对章林的故事相当感兴趣,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没有和蛇妖在一起吗?”
“在一起?怎样算在一起。我在团镇待了几天。后来,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质了。她已经和当初在茶馆中见到时有了很大不同。虽然她还是那样漂亮,非常有吸引力,尤其是在她喝醉的时候,她红扑扑的脸,她盈盈的双眼,她——”他这时意识到卞庄还是个孩子,或者说少年,他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从团镇离开了。之前和你们说过,我在码头街遇到了明仙。我当时想,我实在是有点醉了,她就是我的醒酒人。我和她去了许多地方游玩。她很天真、单纯。那时,她没有醒我的酒,反而她自己有些醉了。我想,这东兴岛是不能待了,我坐船回了君山。那时,我家的工坊还在,我爸也还在为客人做琴。我也在制作一把琵琶,准备再去东兴岛时,送给燕喜。
“等我做好琵琶,带去东兴岛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汽船上非常的热,尤其是我还背着一把琵琶。在牡丹楼见到燕喜的时候,她还是很兴奋,但不会看到我就满脸通红。这一次我问了她,为什么没去考乐府,而来这牡丹楼。我觉得她弹琵琶非常好听,很有天赋。她说,那时候,她弟病情严重,家里非常缺钱,所以才来的牡丹楼。我又问她,为什么不离开呢,是签了很高的协议吗,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她说,他弟身体不好,虽然度过了那段危险期,还需要很多钱调养。我知道了,她喜欢那里。
“明仙常去给韦安看病。后来,由于当时出了好几个得了怪病的男人,他们都出现了阳亏的状况。明仙发现了端倪,找到了燕喜。那时,我恰好在燕喜的家里。不知为何,她们没有谈好,开始大打出手。我跟着跑出了屋外。那时真是大开眼界。虽然我有幸参观过君山寺,那些学生学习练习的东西完全和她们惊天动地的较量没法比。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他伸出两只手胡乱摆动,做出他想象中的施法的样子。
章林交了车费,步行带他们走进竹林深处。一栋小宅出现在眼前,屋旁开辟出了一片空地,种了一些蔬菜,堆了一些杂物。在水池边给红鲤喂食的仆役见主人回来,连忙为他开门。章林熟悉地躺倒在自己的躺椅上,他没有什么讲究,让白濯他们坐在一旁小桌边。仆人立刻为他们沏了壶茶,给了他们一人一份点心,然后将水烟递给了章林。章林长舒一口气。
“那明仙姐姐被燕喜姐姐害死了吗?”卞庄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那时,我见她们打起来了。惊天动地地,我连忙跑走了,坐上了汽船。我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湖面上狂风巨浪。我本以为完蛋了,船要沉了。没想到,船突然稳定了下来。后来我才从明仙她师父那知道,她当时为了救我,使用了她无法掌控的术法。她失控了。巫师就是这样,身体就是武器,失控了,就完了。”
“这样啊。”卞庄想起了燕喜让他们来问的问题,“燕喜姐姐想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想念她?”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为了不遗忘她那美丽的样子,我画了许多她的画。”章林兴奋地坐了起来,“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好啊。”卞庄首先欢快地响应他。
章林带他们到了东侧的屋子,屋中陈设简洁,两侧的墙上挂着十多张女人的画像,这些女人样貌俊俏,或温婉,或俏丽,无不吸引着观者的目光。他走去推开了窗,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长桌上,上面还堆着大量卷起来的画纸。他看着这些画像说,“都是绝代佳人,可是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缺憾。正因如此,我的愿望始终不能实现。”
“什么愿望?”卞庄问。
“曾近有一个方士告诉我,只要我画出完美的女人,她就会拥有灵魂,从画中走出来。燕喜是我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女人。只要再做一点点修改,就能够完美。”他将桌后的画架转了过来,“这是我最新的,关于她的画像。”
“哇,好美!”卞庄惊叹道,随后他觉得有些不对,“可是……”
白濯和春雪都走前来欣赏。那的确是一副精美非常的肖像画,画中的女人美得不可方物。她那尖翘的脸蛋,挺立的鼻子与红唇,透出无比的美艳与诱惑,而她的眼睛却又晶莹澄澈,浓烈之气霎时变得清澈。这不是燕喜姐姐的样子,许多的地方,尤其是那眼睛,白濯想。
“是啊。还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我已经想不起她最初的模样,也许我离完美越来越远了。”
“那你不想见她本人吗?”春雪问他。
“不不不,她的模样已经被时间腐蚀了。我不能去见她,我记忆中仅存的一点点轮廓也会被她摧毁。”
章林请他们在他的小院吃了晚餐,菜肴非常的丰富,。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畅快地饮起酒来,欢喜地哼起歌,“望处雨收云断……”
卞庄问他是不是很久没去过德汇茶馆了。章林说他很少离开这竹林,他希望在此变得清明。“茶馆掌柜告诉我们,说你大概死了。”
“大概是的。当年那个被俗世情感困扰的年轻人已经死了。我现在一心追寻这世上至纯至净的美。”他已经有些迷糊。他又笑着说,“以后叫我清明居士吧,小友们。”
仆役为白濯三人叫来了马车。马车驶离竹林时,卞庄不由感慨,“清明居士是个艺术家。”
“什么艺术家。一个轻浮的浪人罢了。”春雪不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