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心中豁然,也感概自己为何就没有想到这些,这可是开启大汉千秋基业啊,只是……
“皇上那里……”公孙敖欲言又止。
卫青却知他是何意,道:“皇上今日恐怕已知。”
听卫青如此说,公孙敖心里才大为放心,他就知卫青不是鲁莽之人,万事求慎求稳。
“这次要豁出去大干一场,上次我们冒着严寒摸清匈奴各部情况,本是要封侯,后续竟无人再提,这次定要他们心服口服。”公孙敖道。
卫青不语,他想到皇上,卫子夫生子,皇上很是高兴,卫子夫封后,按例他是应封侯的,然而皇上对此却是态度不明,不知是否和惹怒平阳公主有关。想到平阳公主,他就担心宫卿,在心机老道的平阳公主跟前,宫卿就是一只毫无抵抗力的小白兔,她若是真下手,宫里的两个女官也是无用。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他抗击匈奴建功立业的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心中有一股热血,涤除胡虏、扬我国威的使命感让他的热血在西域天空激荡。
大军南下渡河,斥候早已探知二王位置,兵分两路,一路围攻白羊王,一路围攻楼烦王。
夜幕降临,一股邪风携着飞沙走石向毫无遮拦的大军袭来。少顷,所有人身上都落下厚厚一层黄土。接着瓢泼大雨兜头浇来,直到半夜方停。四月的夜晚,竟然冷得瑟瑟,更不要说大家都已全身湿透。
“将军,披上衣服吧。”士兵拿出一件夹棉的黑色长衣,心里感叹夫人准备得齐全,这天已入夏,竟还备有夹棉的衣服。
“士兵们都如何?”卫青问。
“都换了衣服,没有备用衣服也发了新的。”士兵回答。
卫青穿行于三五一群,背靠背躺着或坐着的人群中。他们有的坐着睡着,有的则闭目养神。
寂静中,一个痛苦呻吟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型瘦小的士兵,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卫青上前询问。
“将……将军,他身上发热,怕是得了伤寒。”有人慌忙来汇报。
“医官呢?”卫青问。
一个人慌忙跑过来道:“药已喂了些,只是这黑灯瞎火,加上刚刚下过雨,无法熬制煎药。”
看着那个士兵如筛糠般颤抖得厉害,卫青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披上。
“设法弄些热水,将药泡成汤汁先喂他服下。”卫青道,医官接了指令去了。
夜是一个难熬的夜,可当第一缕晨曦打在他们脸上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辽阔的天宇,蔚蓝蔚蓝。洁白的云朵,空灵空灵。东边的天宇由桔红色晕染成一域画布,空气中弥漫着湿润露珠的气息,万里荒原一夜嫩绿。自然之美震撼了每一心灵,卫青看着那空灵的云朵,亦久久伫立。这脚下的地,这天上的云,这天地间的景,都应属于中国。
这是一个猎杀之夜。
卫青挺着长剑策马率先冲进敌营,“杀!!!”寂静的长夜被一声充满杀气的嘶吼划破,随后,马鸣、人喊、刀兵相击、牲畜吼叫……,荒原在沸腾……
至明,苏建、张次公围攻楼烦王,杀捕获数千人,得牲畜百万,然楼烦王带领几个护从突围逃离,追至百里外,不见去处。卫青公孙敖围攻白羊王,所得亦数千人,牲畜百万。公孙敖追捕白羊王至黄河,见白羊王渡河远去,只得返回。
卫青携战俘、牲畜等战利品班师,令苏建、张次功率军至陇西,扫平整个黄河以南地区,至此,河套地区重归中国所有。
卫青回京,举朝欢呼振奋。皇上下诏:卫青领兵击匈奴,获敌首五千三百余,马牛羊牲畜百余万,平定河南地,全甲兵而还,以三千八百户封卫青为长平侯。
“长平”乃取“长久平安”之意。卫青上书言校尉之功,皇上封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案头侯。
此次封侯,举朝无人不服,无人有异议。
老臣李息更是惭愧,数次击杀匈奴,皆无功而返,自己无颜面不说,手下将士也倍加沮丧。自此以后,行伍之人皆愿投身卫青军中。
卫青至家,宫卿正于几日前诞下一子。
夏日炎炎,宫卿在坐月子,窗户紧闭,屋里很是闷热。即便如此,宫卿还是带着粉色纱质软帽,穿着棉质的衣裳。看见卫青回来,她的笑容异常明媚,两只杏眼闪烁着动人的光。
“等你给孩子起名字呢。”宫卿道。
卫青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粉粉嫩嫩,紧紧闭着双眼,小手却握成拳头一晃一晃的。
“不疑,大名叫卫不疑。”卫青道。
宫卿心底是千回百转,鼻底一酸,眼睛瞬间蒙雾。卫青这是告诉天下人,不管有没有人拿这个孩子做文章,他都深信不疑这是自己的孩子。他向世人昭示,所有猜测和说闲话的人可以闭嘴了。宫卿感觉自己比听闻卫青封长平侯的消息还要激动。
“侯爷……”宫卿哽咽。
“叫什么侯爷,叫夫君。”卫青虎脸道,他不愿看到宫卿因这点理所当然的事就激动甚至感动,光明正大地怀了他的孩子,还要担心他人说三道四,这叫个什么事儿?
“那不行,不能让你在人前失了颜面。”宫卿道,近几年,她觉得这日子如做梦样,总是有些不真实。面前的人已不再是那个俊朗青稚的少年,他是何时变成如今的模样的?叱咤千军的气势,胸有成竹的从容,洞明万事的智慧,豁达仁和的仪态。那个将她拢入怀的小小少年,那个总是对她唯命是从的小小男孩,是怎样悄然蜕变的?即便她一直陪伴着他,也不得不惊叹于这种蜕变。
“如今也不是人面前不是?”卫青眼底含笑道。
“我先喊喊,练一下不行?”宫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