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青默默站着,任由她的目光肆意打量她,而她这句道谢,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
“不过,你是签了合同的,这也是你的本职工作,说句谢谢,是我跟你客气。”
“二小姐不用跟我客气,这确实是我的本职工作。”
“嗯,记得是你的本职工作就好,别动什么其他歪脑筋,我说得够直白了吧。”
“哦?二小姐是想当谁的说客吗?是孟雨琴?那她自己怎么不亲自来说,二小姐,我是怎么当上你三弟的私人医生的,不妨你去问一问,如果你三弟不能保证我的所有安全,那就让他开除我,别来我这里搞这套,我不吃。二小姐,我很累,要休息了。麻烦你出去。”柳墨青一听到如此,坐下后说道。柳墨青她是淡然,但并不代表她受人威胁,这女人以为威胁她有用?
说完未等顾苏芳有反应就起身去了客房的卫生间,顾苏芳不是个就这么忍气吞声的主,立马起身掏出枪给了卫生间三枪,因为是消音器的原因,所以只听到三声闷响,柳墨青从浴室听到声响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卫生间门把手上的三个枪洞,柳墨青浑身发凉,柳墨青出来,看向她,如果顾苏芳真的要杀了她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顾苏芳笑得肆意疯狂:“柳医生,我知道你是祁梦声三顾茅庐请来的,可是,我也想请你明白一个道理,在顾家,我就是个疯子。别拿这种规则压我身上,最好听话,不然这弹孔是出现在你身上了。”
顾苏芳说完,心情畅快地出去了。柳墨青突然之间觉得腿有些软瘫倒在地,看着顾苏芳出了门,还,真是个疯子。柳墨青呆滞了许久,终于走进浴室里洗澡,洗澡出来后倒头就睡了,她很累。
说是本家,实际上只有顾苍筤一直住在这里。老幺还在住校,顾苏芳三天两头换男友,住所也随着男友三天两头换。祁梦声管着社里大多数业务,也是居无定所的代表。
难得这几天,一家人齐聚在本家。柳墨青的工作就是照料好祁梦声,她敲了敲门,里面很快有人回应。
“到时间换药了。”
她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烟雾缭绕的众人,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了,这帮大老爷们就喜欢把环境搞得又脏又臭。而这帮大老爷们也习惯了柳墨青的存在,定时定点,这个医生就会催着祁梦声换药。
她在这片烟雾中看到了典阳,典阳也看到了她,她冲她笑,还是放电的那种。柳墨青很想找机会跟典阳单独聊一会,可惜一直没有办法。
祁梦声言听计从地从烟雾中走来,跟着她回到房间。
“你这个样子,伤口永远好不了。”
“事情太多,忙不过来。”祁梦声不以为意。
柳墨青把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换下,神色严肃:“人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
“那就祈祷多点运气,尽可能活到运气用完的那一天。”
柳墨青抬眼见他枕着手臂,仰面对着天花板,看上去并不像说的那样满不在乎。
每当看到他不顾伤口渗血还在那开会,她都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之拼命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好像也除了心疼,没别的办法。
柳墨青收拾好东西,随即在脑子里又过了遍说辞,对他说:“我想回家一趟。医院的工作,我也要去处理好。”
“给你下午的时间,晚上就得回来。我让吕肃送你过去。”
“不用,我会打车。”
祁梦声直接忽略掉她的意见,吕肃接到命令后,立马屁颠屁颠开着一辆宝马,在门口接驾。
“柳墨青。”
柳墨青抬起头,祁梦声倚在楼梯半道上望着她。
她用目光询问。
“早点回来。”
柳墨青有点恍惚,他的视线在这一瞬间似乎很柔软,干净得不似传说中的万年大佛。
但很快,祁梦声又跟上一句:“晚上我还要换药。”
柳墨青头也不回走了。一路上,吕肃用他那流利的中文跟她滔滔不绝:“柳医生我越来越葱白你了,你救了三爷,Tu es mon idole。”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说:“但是,灼哥竟被抓了,*****”
吕肃用母语骂了很多消音词汇。
提起陈灼,她心中也是一沉,说不上来的滋味。人总是有感情的动物,但她现在不希望有这样的感情。理智上她要和这帮人保持距离,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无法在陈灼身上打上“罪有应得”四个字。
“不过,三爷总有办法把他救出来的。”吕肃笃定道。
吕肃将柳墨青平安送到,并强行在小区楼下停好车位等她。她独自上楼,一边开门,脑子还在想着医院、祁梦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可谁知,门刚打开,从里面突然走出个人影。
柳墨青被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到,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是我。”
柳墨青定了定神,看清来人后,心头一松,回过身慢慢关上门,换好鞋,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认我是吧。”
柳良渐看着女儿冷淡的模样,也没生气,就站在客厅,看着她进进出出。女儿看上去是乖乖女,实际上骨子里倔强的很,当初,他以为事情过去了,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过个一段时间,就好了。没想到,这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你这几天去哪了?”
柳墨青回到卧室,拿出一只袋子,开始收拾东西。
“你们主任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说你翘班了两周。”
“你妈给你电话,你也不接。”
“我回她微信了。”
柳良渐愣了下,没料到柳墨青突然回他话,片刻后,他又说:“你回她说你在旅游,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去了哪,玩得工作都不要了。”
“嗯,今天回来就是去交辞呈的。”
柳良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当初为了什么拼命考上医学院,现在你说辞就辞?”
柳墨青蹲在地上,手上叠着一件毛衣,她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柳良渐也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沉默片刻后,说:“阿墨,有些事情,不要那么执着,或许有一天就豁然开朗了。你这样下去,只不过苦了自己。”
柳墨青不知道什么是豁然开朗,她不去主动记起,也不去主动忘却。
“你妈很担心你。你可以不管我,也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看法,但别让她伤心。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她怎么办。”
柳良渐自知话说多了无用,女儿的脾气在染天池死后就变得古怪,好像没有人能再进入她的精神世界,她把自己跟其他人完全隔离开,尤其是他,不接受任何来自他这里的信号。
柳墨青背对着他,漠然说道:“钥匙还给我妈,以后来前打声招呼。我打算辞了工作,去外面历练个一两年,偶尔可能会失去联系,但不用太担心,我都会安排好。”
柳墨青今天跟柳良渐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柳良渐立刻拿出老公安的架势:“历练?到哪里去历练,为什么要失联?”
柳墨青并没有回答他的追问,她继续陷入沉默模式。柳良渐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很想干脆把她关起来,让她冷静冷静再说,但他也深知不可能了,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他们这样吵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进退两难,这位老公安面对自己的女儿,难得的露出惆怅的心情。
“父亲。”
柳良渐临走时,柳墨青突然唤了他一声。他的背影陡僵住,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叫他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抱歉,让你和妈失望了。”
这一下午,柳墨青做了很多事,写了一封遗嘱,把自己所有财产清单记好,还有很多想要对父母说的,对好友说的,每一个落笔都很艰难。不得不说,柳良渐的一番话对她深有触动,这些日子的经历让她意识到,性命不保不是说说的,她可以不管自己的一条命,但最伤的是父母。她无法在这一辈子做到两全,只能来生再报。
再然后她去了医院,被自己的领导骂的狗血喷头,她心中有愧,全然接受。但当她提出辞职的时候,主任反倒怔住了,联想到一向工作表现优异的姑娘突然一反常态,忙反过来问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事了,工作的事不要轻易下决定,别冲动。
最终,主任决定先让她休个长病假,调整好心态再说。这也算是大家乐于见到的折中方式。
处理完这些事,外头天色已暗,柳墨青也没来得及跟科室里的人一一道别。吕肃载着她返回本家,柳墨青刚回到本家,就被带到西餐厅,只见顾家四兄妹正在吃饭。
祁梦声随口问了句:“吃过了吗?”
“吃过了。”柳墨青撒谎道,“我先上楼放下东西,你吃好了叫我,我来给你换药。”
祁梦声不语,看向吕肃。
“柳医生是直接从医院回来的,没吃过饭。”吕肃答。
“……”
祁梦声立刻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位置:“一起坐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