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子,弑妻之仇,岂能不报!
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就算有……
陛下吩咐之事还未查明,事关边境几十万人性命,此事也只能暂时压下!
即使……
即使没有陛下吩咐之事,仅凭那人在朝堂一脉,根本无法伤其筋骨。
若真要报仇,只有彻底扳倒那人。
否则,若操之过急,只会徒然增加若儿的危险。
他何尝不知,何尝不知。
只是难道就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就活该受这种大仇不能报之痛么?
在一个人的夜里,如往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一样,喝不醉的寮言抱着另一个酒坛子放纵自己,狠狠地发泄起来。
等到他从书案喝到大厅,从大厅又喝到厅后的门前的时候,月光还是那个月光,只是先前在这里陪着他的人儿已经不在了。
他与风若年幼相识,后他随父迁居笫峰城,几年间只通过书信来往。
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她因有着相同的爱好相遇,又在来往的信中约定来日嫁娶。
天真烂漫的日子,直到一年前他奉父命进京赶考,才发生了改变。
想起若儿这段时日受到苦,风涧插手下毒的事,此时绝不可轻易让若儿知道了。否则她刚痛失骨肉,如何再能承受家人背叛之痛?
当初那些事情仍历历在目,现如今任何一件混事,都有可能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涧上不了台面,可却是若儿亲人,那人想必是拿准了这点,料定他不敢事后铺张。
恰又被他猜的再对不过。
玩弄人心的手段和他的身份真是匹配至极啊。寮言打了个酒嗝,嘲道。
此时自己投鼠忌器,因此风涧该如何处置,则须慎之又慎。
万一哪里疏漏,风涧自是死不足惜,什么“见子成仙”,他不介意让他直接成仙!
但是他的若儿可半点伤不得。
他的若儿啊。
他知道她受苦了,且多半是受自己之累。
但是此从五年前归家奉父命,勤奋砥砺,更不惜……
他与她五年未见,就是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未来之事,在风雨来临之际以自己最强的力量来保护她。
只是她不能懂。他也不愿残忍地去教会她生活的复杂。原本只要她能相信他,便不会遇险,谁知,谁知……
命运便是这般的,等不及你许的似水流年,却竟是时间先破碎了誓言。
他只是不懂如何去和她解释那些黑暗和血腥的交易,因此虽然知道她对他越来越有些清冷,他也不舍得拿那些肮脏来玷污了他那似梅仙入世的小娘子。
他也只愿她安好,哪怕站得离他有点远。
但有时离得远一些,又总会安全些的不是吗?
却不曾想,岁月流淌,父母双亡的小女孩儿总会不一样的。
最后,这个世界竟教会她,怀孕之事要隐瞒起来,至亲如夫君也不例外。
唉…………………………
有时,在理智之外,他也曾在夜里守在漪澜院里,奢望她何时能长大,明白他背负的责任,走到他身边来,到他的世界来,给疲惫的他一个抚慰的拥抱。
可是她却不曾懂过,也不曾来……
直到今夜。
只是若儿,你去哪里了呢?
青梅竹马如他两人,难道故人当前,竟会不识?
今夜的她不一样了,他知晓的,只是不明缘由罢了。
至此,如丧至爱,内心尽是钝痛。
酒尽。
人却无法醉。
这才是寮言最痛苦的事情。
他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一幕一幕地回放着那女子为他烫菜,夹菜,煮面的身影,汲取着温暖。
事已至此,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命运的安排?要用痛失骨肉来让他醒悟应该给若儿更多的关怀?
也是他上任不久,根基太浅,花了太多时间在朝堂之上,才让人有可趁之机,害了她的若儿。
是否近日要把母亲接过来同住呢?有个长辈打压一下那女人也好,否则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成亲这么久,母亲还只见过若儿一面呢,如果她来,见到若儿一定会很欢喜。只是不能告诉她,若儿小产了……
如果母亲来了,那父亲……
成亲了,当然是媳妇重要,对吗?寮言想。当即心里有了决定。
寮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宝贝儿子阴了一把。
半刻之后,揉了揉涩痛却没有眼泪的眼,站起,声音平静如温婉公子。
“回房,歇息。”
只是寮老爷今夜是虽是歇在漪澜院,但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