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若是你恨我,恨我一个就好了。”
宋知荆走到那束被踩了两脚的花束前,欠身捡了起来。有几朵花头断了,有几朵花瓣被踩得稀烂,外边的包装纸也留了两个脚印。
“不要为难江总。”
她没回头,拔腿准备走。
“知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把她叫住了。
是盛母,程可君。在家的时候,知荆总喊她程老师。
“程老师。”
程可君今年刚过50岁,比起以前,稍稍胖了点,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被盛父保护的很好,知天命的年龄脸上还有些许的少女之态。她原来也是上舞台的,后来生了景年,家里免不得要有个主事的人,她就退了,全心全意照顾家庭,支持丈夫的事业。
她先是白了盛景年一眼,然后招呼了江鸣野,责备了两句自己的儿子后,才拉起了宋知荆的手。
“回来了?”
“嗯。回来了。”
面对程老师,知荆依旧是不敢抬头,脸颊都红透了。盛家对她真的不错,以前在盛家练琴的时候,程老师偶尔会教教她古筝,还会在她被骂得掉眼泪的时候安慰她。
“回来了就好,”程可君拉着她满眼的心疼,“瘦了,瞧着也文静了许多。”
一边说一边拍着她的手背。
“妈,爷爷他……”
“爷爷那里清楚,你放心吧。”
盛景年刚刚赶她走,虽然是夹杂了个人情绪,但最担忧的还是他爷爷,怕老爷子看见宋知荆太激动,再有些不好。
但程可君和江鸣野似乎都很淡定。
“小鹤没事儿多去家里坐坐。”
“哎,好,侄子记心里了。”
他们终究是进到了病房里。
看见盛老的第一眼,宋知荆就忍不住了,眼中的泪水哗哗哗地掉着。
她的老师,年过古稀,又大病了一场,虽然还是笑得那么和蔼可亲,但削瘦了太多太多。
“老师……”她抖着嗓子,不敢往前靠。
江鸣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前轻轻推她。
“盛爷爷身体刚好,你往前凑一凑吧。”
“知荆,见到老师怎么这么生分了?”
老师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声音都变浊了,却不忘伸出手,想牵一牵自己的小徒弟。宋知荆这才敢上去握住。
她的老师,从看到节目的参选乐团名单后,就知道,自己的小徒弟要回来了。
盛国清一直很稀罕宋知荆。一是人老了,看晚辈多少带着些怜爱;二是她条件确实不错,小女孩也肯吃苦。其实早些年他就对外宣称不收徒弟了,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慕名而来的人,这一辈子只有宋知荆这一个是他自己收回来的。
当时是在地铁上,宋知荆背了把琴,给盛国清让了个座。
盛老问她背的是小提琴吗,她说是,说自己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他又多嘴聊了两句,忘了怎么着就说到自己头上了。
小姑娘说自己最喜欢的小提琴演奏家就是盛国清老师。当时盛老戴了口罩和帽子,宋知荆也没认出来。
他又问为什么喜欢盛国清。
她句句都带着敬称,不敢怠慢,说他专业水平厉害是首位,但她更喜欢盛老师曲子里带着的情感。都说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们这行也一样,一千个演奏家就有一千个旋律。复刻琴谱容易,但演绎琴谱难。
这话让盛老觉得她是个有悟性的孩子,下地铁的时候,他给她记了一个电话,让她有空打过去问问。
那天回家后,她跟江鸣野说起此事,害怕自己被骗。
江鸣野瞥了眼老先生给的电话号码,跟他手机里存的一样,就劝宋知荆去试一试。
年轻人嘛,要敢想敢做。第二天她真的拨了电话,盛老很开心。
到了约好的时间,宋知荆也不让江鸣野送她,自己背着琴就去了。结果跟盛国清老先生一拍即合。就这样,她成了盛国清的关门弟子。
老先生把她当半个孙女宠,但在专业学习上又抓得很严,以至于宋知荆对他是又敬又爱又怕。
宋知荆两只手都握住了盛国清的手。
真的是病得不轻,老爷子的手抖个不停,以后恐怕是拿不了琴了。
“既已回来,就别走了,留在京兆。”她老师说着说着眼泪也朦朦胧胧堆在了眼眶,“江城太苦了。”
宋知荆含泪点头。心里不是味儿。
“师父,好,我留下。”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应下。
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江鸣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