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刚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林父退休前是当地市政修路灯的师傅,林母是马路警察,他是长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林子刚去省城读大专之前,一家六口挤在河边一个60平方米的土房子里,父母将最大的一间房和一张床腾给他住,剩下的三个娃挤在一起,由于弟弟林子强长大后不便再与姐姐妹妹同睡,林父便在伙房支了一张行军床,直到结婚前,林子强一直睡在这张行军床上,刚开始睡行军床还勉强能翻身,随着小伙子茁壮成长,这张床的长度只能容纳子强的头顶到小腿肚子,子强平躺在上面已经能完全覆盖床体,只能蜷起来睡,好几次半夜一翻身便滚到了地下粘一身油灰,早上起来被林母看见,免不了一顿训斥,子强只能默默忍着,在上学前把脏衣服洗净。
林丽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刚开始懂事大哥已经远走求学,父母忙着工作,每天出门前锁好院门,她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小院里自己跟自己玩,林母偶尔可以偷摸溜回来看看这个小女儿,喂两口吃的,逗弄两下就得急匆匆的回到岗位上,要是被发现擅离职守,被扣掉的工资可是一家几口人的一顿饭钱。子强当时在家附近读中学,对家里有个留守的小妹妹放不下心,恨不得每个课间都飞奔回去一趟,时常正上着课,他便开始走神,担心妹妹会不会被鸡啄伤,会不会被门槛绊倒磕掉门牙,会不会乱捡东西吃导致中毒,如此种种的担忧令子强在课堂上如坐针毡,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为此也没少挨老师发射到脑门的粉笔头。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的上午是子强最喜欢的,他可以提前逃课回家,林丽会估摸着二哥回来的时间,透过破木板栅栏的缝隙看着二哥的身影由小变大。林丽和子强的关系最好,直到他们步入中年,期间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没有使他们产生嫌隙。
林家老二名叫林晶,是个神人。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子刚也放寒假回家来了,林母很高兴,一大早便去市场买菜准备做年夜饭,路过鱼摊,咬咬牙买了一条大草鱼,还拎了一瓶“王屋山可乐”,骑着二八大杠兴高采烈的回家。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在片脸上的肉,她紧了紧围巾口,收不住脸上的笑容就索性不收了,哪怕冷风灌口也不不觉得凉。
林母一路蹬着车子回到家,放下手中的东西,林丽一眼看到了可乐便跟母亲闹着要喝,林母一把夺走:“吃饭的时候才能喝,大家一起喝!”林丽只能噙着眼泪跑开。子刚回家两三天了,一回来便进了卧室不叫不出来,子强在院子里喂鸡,林父正躺在床上抽莫合烟,逼仄的小房间里烟雾缭绕,火燎干草的味儿呛了刚进门的老太一大口,她恨不得将手臂变成电风扇,上下扇动驱开扑面而来的烟雾。烟雾里,林晶坐在小板凳上漠然的看着一半雪花一半图像的电视机,偶尔被呛得咳两下,看见她进来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林母转身走进伙房,将孩子们换下的衣服收起放在一个大盆里端出去递给林晶,让她喊上子强一起去河边洗。
“应该最先做鱼,红烧鱼比较费时间,剩下的素菜下锅翻腾两下就可以上桌了,正好鱼还热着,菜也都齐了;再炒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子刚回来了,今天打五个蛋。”盘算好之后林母开始处理草鱼,她特意没有让摊主动手,因为害怕别人刮鱼鳞时带走太多鱼肉,卖鱼的收了钱必然不会心疼这一丝儿肉,可她就是看不得。再者说,万一人家趁她不注意掏走了她的鱼泡,万一她选中的这条鱼肚子里有鱼籽......为了保险起见,她只让摊主敲晕了这鱼,自己带回家亲自开膛破肚。“哇!真的有鱼籽!”这样的意外之喜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令林母发自内心的高兴了很久,对她来说这是一种纯粹的馈赠,她只付了一条鱼的钱,得到了1.25倍的鱼肉,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