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经理，这个周末我想申请回趟家。”林子刚进门说道，同时将申请表递了过去，放在了冯建伟面前。冯建伟抬起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表格还给林子刚，不想多说一个字。林子刚拿着表，转身去旁边的房间用电话机给胡杨倩回电。

“喂？你好。”是胡杨倩的声音。

“是我，林子刚。”

“呀，林子刚同学，不好意思呀，前两天在准备面试，你最近有空吗？”

“我这周末会回去一趟。”

“那太好了，周六有时间吗？还是去看电影？我请”

“好。”

胡杨倩买的电影票是周六上午15:00场次的《胭脂扣》，那个年代的女孩子很少有不迷张国荣的，胡杨倩也喜欢张国荣，但更让她着迷的是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整场电影林子刚都游离在剧情之外，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像一副被白蚁蛀空的躯壳坐在座位上，连眼睛都不怎么眨动，而胡杨倩一直沉静在剧情里难以自拔，情到深处还会克制不住地潸然泪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的精神状态。电影散场后正好接近晚饭的时间，胡杨倩提出一起吃完晚饭再回，林子刚不说话，表示默认，胡杨倩便找了电影院旁边的一家湘菜小馆子，带着林子刚进店坐下，饭馆里灯光明亮，胡杨倩这才看清林子刚的脸，凹陷乌黑的眼眶，脸颊也向内推出了一个坑，满脸的胡渣，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林子刚感觉到了胡杨倩在盯着自己，抬起眼睛去迎合胡杨倩的目光，他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胡杨倩，他在等着胡杨倩开口撬开这个话题。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看起来很憔悴。”胡杨倩发问。

一股暖流从林子刚鼻腔里升起，升到眼眶里快要溢出来，林子刚眨了两下眼睛说：“我被公司处分了。”话音一落，林子刚低头呜咽。

“啊？为什么啊？”胡杨倩大惊失色。

林子刚抽纸擤了一下快要过河的鼻涕，开始讲述他和廖云珍的事，期间胡杨倩点的菜陆续上桌，讲到廖云珍第二次找他，发现了《家》以及林子刚未寄出的回信，胡杨倩将菜向林子刚跟前推了推说：“边吃边说吧。”自己也拿了筷子，低下头准备吃饭。等林子刚絮絮叨叨地将事情全部过程讲明白，胡杨倩也像数米粒似的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半碗饭，两人都突然沉默不语，只能夹菜缓解尴尬。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胡杨倩打破沉默问道。

“还能怎么办呢，熬着吧。”林子刚垂下脑袋，端起饭碗送到嘴边，机械地往嘴里刨着白饭，他期待将这件事告诉胡杨倩之后自己能获得如释重负的感觉，可当自己说完之后袭来的却是压抑已久的委屈以及这么多年努力白费了的痛苦，眼泪像决堤的水坝似的止不住得流，流进嘴里和着米饭被他一起吞进了肚子里。放下饭碗，林子刚看了一眼胡杨倩，正好胡杨倩也在看他，眼神很复杂，此时他已顾不上去揣测胡杨倩在想什么，也无力去担忧胡杨倩听了这件烂糟事后作何感想。

胡杨倩结了账，提议一起走一走，林子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二人走出饭馆，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沉浸在这件事中，找不到合适的新话题打破僵局，天色渐晚，冬天的傍晚很少有夕阳，天地之间是一片灰色，胡杨倩突然停下来抬头看着林子刚，张开双臂环抱住了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林子刚僵直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在胡杨倩怀里轻轻颤抖。

“路还很长，一切都会好起来。”胡杨倩在林子刚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