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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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婚礼只摆了五桌,一桌坐双亲和兄弟姊妹,林家的旁亲坐了两桌,一桌是胡杨倩的闺中密友,一桌是胡杨倩单位的同事。
胡东林没有给胡杨倩写邀请名单,林父也没有,两个父亲做法相同,缘由却大相径庭。林子刚也没有邀请单位的同事和领导们,怕之前的旧事死灰复燃,他不想再被嚼舌根了,曾经被嚼作风不检点,现在怕是又要被说倒插门,最重要的是那件事情发生后他被冷待雪藏,也渐渐地发现出头无望,时刻准备着另谋别的出路。
胡杨倩的伴娘就是妹妹胡杨蔓,林子刚的伴郎自然也就是林子强。婚礼的流程省去了许多多余的环节,是胡杨倩主张的,他们租借了两辆婚车,一辆从林家出发,载着新郎、新娘和伴娘与伴郎,一辆从胡家出发,载着胡家父母和胡杨凯。胡杨倩的婚纱和林子刚的西装也是租的,伴郎和伴娘的礼服也一样,只单独雇了一个化妆师全程跟踪,还有一个司仪主持场内的流程。待宾客入席,场内的氛围被司仪渲染得异常动人,施毓从入场开始便一直在忍不住的抹眼泪。司仪前面如诗歌朗诵一般的先导语林子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空洞洞的看着台下的宾客,有人在揩眼泪,有人自顾自的吃饭,还有几个人不顾礼仪秩序,擅自走到胡东林耳边讪笑着说话。一直到了新人交换戒指的环节他才回过神来,接过林子强递上来的戒指,看着泪眼婆娑的胡杨倩,林子刚犹如流水线上的机械,将林母准备的金戒指套在了胡杨倩的无名指上。
最后一个环节是双亲上台祝福新人以及接受新人敬茶,司仪将话筒先递给了林父,林父扽了扽衣角说道:“今天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儿子的婚礼,如果我们有招待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见谅。”
“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我为他感到高兴,尤其是很荣幸小胡能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当父母的希望你们幸福快乐。最后希望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随即笑着将话筒递给胡东林。
胡东林隐隐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是亚运会开幕的日子,我的大女儿也在今天出嫁,与国同庆。”
“我这个女儿呢,性格倔强偏执,是随了我。既然现在已经结了婚,脾气就要多收敛,懂得示弱和隐忍。”
“也请亲家一家一定多包容这个孩子,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没什么坏心思。”
“最后,对女儿...和女婿送上我们最真挚的祝福,衷心希望他们自在、快乐,越过越好。”台下掌声雷动,施毓在一旁已泪流满面。
“感谢今天前来捧场的朋友们,祝大家事事顺利!”
话筒转回到了司仪的手中,在父亲们发言的时候台上已摆好了四张椅子,即将开始最后一个环节。双方的父母坐定,伴娘和伴郎端上盖碗茶递给新人,随着司仪的主持,林子刚和胡杨倩完成了最后一拜。在胡杨倩拜别父母后,施毓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比林家去提亲时的那个红包厚出好几倍,她拉过胡杨倩的手,将红包轻轻落放在女儿的手心里,低声对胡杨倩说:“倩倩,妈妈希望你能开心、幸福。”说罢将胡杨倩的手轻轻推了出去。
礼成。
若干年后,胡杨倩已年过半百,一次搬家时翻出了当年自己头婚的录影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想看看自己曾经的样子。便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找来一台放映机,庆幸带子没有坏,还能正常播放。婚礼的章程她还历历在目,只是当时的她不胜酒力,轮番几次推杯换盏之后便开始晕头转向,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在林家。重温当年的旧事无非是想看看留在那个时空里的自己,胡杨倩从未对这第一次懵懂的婚姻感到后悔,她常常说:“和林子刚的婚姻十几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一个女儿,我很知足,其他的......不重要了。”
随着一阵黑白雪花闪过,电视机里出现了彩色的影像,前半段的仪式和胡杨倩记忆里留存的一样,随着进度一点点的后移,她看见自己醉了酒坐在已离场的宾客的座位上,两手一搭趴在桌子上昏睡,旁边是胡杨凯和施毓,眼神里透露着担忧和紧张,林子刚和林家父母应付着还在场的宾客,胡东林坐在原来的座位上,身边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敬酒攀谈,能从模糊的影像中看出胡东林已疲于应对,明显的心不在焉却仍强迫自己和颜悦色。
宾客们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打包残羹冷炙的人。此时的林家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林母用收来的礼金去饭店结了账,回过头来和其他人汇合,这才发现新儿媳已经醉得无法行走,慌乱之中林父让林子刚背起胡杨倩,准备正式离席回家,在这个过程中,施毓和胡家的两个女儿站在一旁慌乱又紧张,而胡东林坐在远处一直冷漠阴鸷地看向这边,就像他平时在家里的形象一样,仿佛一尊石雕,看见林子刚将胡杨倩背起,他也同时起身向门外走去,本是并排走,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让林子刚越过他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回头看向刚才进行婚礼的高台,红地毯上还铺着彩带和彩纸的碎屑,射灯已经全都关了,他们坐过的四把椅子还没被收走。摄影机自动捕捉到了人像,焦距拉近,胡东林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呼出这口气时整个人泄了一截,他抹了一下眼睛,转身走了。摄像的工作人员眼看着人都要走光了,便朝他们喊了一声,说这里的账还没结,此时林家人已经走出了饭店,只剩胡家还没走完,胡东林闻声唤回施毓,让施毓去结了摄像的账。随着施毓越走越近,全部影像结束。
此时距离胡东林去世,已经过去了五年。
胡杨倩醒来时已是傍晚,她努力从林子刚的硬板床上爬起来,头痛欲裂。她踉跄的走出卧房朝有声响的房间走去,原来已到了晚饭的时间,除她之外的其他人都已聚在餐桌前吃饭,看她来了,六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她身上,林子刚向左挪了挪腾出个位置给她。
“好点了吗?快喝点热稀饭。”林母关切地说,一边说着一边给胡杨倩盛了一小碗小米稀饭。
胡杨倩点点头,还不太习惯改称呼,只对林母说了句谢谢。林丽坐在胡杨倩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偷瞄着这个家里的新成员。
一碗粥下肚,胡杨倩觉得有些精神了,桌上的其他人也陆续吃完,林母心里清楚今天是儿子的大日子,见所有人都吃完了便即刻收拾了桌子。半小时后家里已寂静无声,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只有客厅的电视音量像高音喇叭似的放着没人听的新闻。
“洗澡的地方在哪里呀?”胡杨倩问林子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