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地杀害囚犯，却无从入手。

谢飌轻轻蹙了眉，竟是一派认真，询问道：”莫要分神。”

穆樗有点生气，自故自地说着：”不用再想，下一个就是田友由！李旨台、陆洋星已经下台了，下一个该论到田友由了，除去陈念的左右手最好不过。”

“既然是陈念的左右手，他自然会极力保田友由。”

“那他与陈念相处多年，知晓的应该不少。你大可以收拥田友由到你靡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都说了他与陈念认识多年，怎会与一个常未站得住脚的人靠拢？”在谢飌之前，陈念与田友由已在狱中担了要职二十多年，历经三任刑部尚书，他们的地位仍稳如泰山，关系亦然。

而他不过上任不满三个月，如何撼动？

“那……放大他的欲望？”穆樗低头认真思索。

她说：

”久居副手，岂无屈辱之意？不想当将军的都不想好士兵。况且陈念的暴脾气不是常人能忍的，田友由虽擅于收匿脸部情绪，但忍久了，多少都有积怨。他长居副狱长，却常常受陈念的气，私下倒好，但在小的面前，当中的屈辱自是不可言语……”

“手指张开一点。”谢飌命道，打断她的话。

原来穆樗说得越来越激动，手指都收拢成拳头。谢飌不敢强行拉开起，怕是伤到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的？

穆樗乖乖的张开手，思绪又差点被他认真的容颜迷住，她赶紧将目光投向远方，滔滔不绝地给建议：

“我觉得你可以安排一个狱卒当田友由的拥护者，说什么也好，最重要的是捧他、赞赏他，要他觉得他与陈念有可比之处，勾起田友由的自信，膨胀得越大越好。但不要刻意贬低陈念，这么好像太刻意了。而且这个跟班要跟得有道理，不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倒让田友由帮忙，才不会勾起他的疑心……”

“你觉得这样行吗？”穆樗见他不回应，用另一只包得像馒头的手去推掇他的肩膀。

“嗯，都听你的。”谢飌轻轻地反握她的手，”莫要碰到伤口。”

穆樗像触到不该碰的东西一般，立即缩回手，不知为何，谢飌说的每一句都能让她的心头动荡不已，连带受伤的手的热起来。

她好像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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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经治疗后，穆樗已无大碍，申时便搬回狱室里，戎芝兰亦被调回来。

狱中跟穆樗离开时没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女囚室少了个活人。

正正是穆樗囚室的右手边的郭氏——外貌看上去便知是外族人，眼眉向上吊，鼻根软塌，嘴巴小巧且薄。

人挺好相处，闲时亦带着自己不咸不淡的口音和她聊天。穆樗晓得她是蒙古人，独自来到汴京，但身上所有财物均被揽走，没有人愿意帮外族面孔的她，走投无路之下唯有险中求生，一开始还挺顺利偷到几个钱币，但还是被发现了，就被送到牢中服三十天的刑期。再过三天便到她出狱。

终还是没捱过来。

一回来，穆樗已听到周边议论声不断，听着狱卒的窃窃私语，说她是因天干物燥，说她出血过多而死又有，说她感冒而死的也有。

这年头，人的命脆弱得很，一个小病便足以钓走人命。因为这个理由而死，穆樗也见怪不怪。

临抬走尸体前，穆樗仔细观察郭氏的面颜——面孔死得不太安详，鼻孔一抹血，不多不少，衬在灰白的脸，格外鲜明，诡异而奇特。

但唯一让穆樗在意的是，这事来得太突然，心里咯噔一声，响起疑惑的警钟。

在她离开牢室之前，郭氏虽说不上活崩乱跳，但起码也跟自己说过一两句话，带着乡音。况且，蒙古人的体格都比中原人好，比她们更能抗寒，平日鲜少见她生病，也未见过她咳嗽。怎么会无端因小病而死去？

穆樗耸拉着眼皮子，直觉她的死不一般。是狱卒杀死她吗？

但郭氏给她的印象是从不惹麻烦，她最想的便是回到自己的故乡，所以她甚少言语，也不会与唐尹而拉羣结党。难不成在她离开的日子里，郭氏得罪了狱卒？

没想到连丁一恩也发现了不妥，跟她诉说着：”奇怪……真的很奇怪……你不觉得她死得挺突然的吗？又没咳、又没有病……就……很突然……”

穆樗心中有一副面孔，但那个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既废力气，又容易招上麻烦。真的是那个人吗？

不得不说，丁一恩的直觉确实准，但在这个节眼骨还是不要接近为妙，难保她便成了戎芝阑的下一个目标。之前虽问过谢飌当中的缘故，可他一直都避重就轻地应着，一是他不知道，二是他并不想她知道。

那个人能无声无息杀死郭氏，自然其他人也可以。

穆樗为免她去深究，口不对心地回她：”你想多了。近来气温低，难免会被冻伤。又或许她有暗病，天气一凉，就这样没了……所以你记得穿戴得好一点。”

“也对，人都走了，还是少提为妙。”丁一恩道，”你的手好点没有？”

“嗯，好点了，只要不见光就不痛。”穆樗道。

“那刚好，这牢狱八百年都不见光，你的手肯定不会有事！”丁一恩叩了叩厚实的墙壁道。

眼看狱中的环境越来越严峻，人随时都会死。莫姑初已经死了，她不想再看见与她亲近的人死去。穆樗轻轻把丁一恩拉过来，见四周无人留意她们，便马上把一小包东西塞进她怀里。

“你先收好。”

丁一恩没有迟疑，直接把它藏到裹胸里面，从外面看也看不出痕迹。

“这包就是造成我手上伤口的东西。”

“不是狱卒吗？”

“那当然不是，我是看陈念不顺眼才用的。”穆樗半假掺杂地道，”但这都不是重点。”

“往后若是有人伤你，你就使劲地抺到那个人的皮肤上。”

“你倒是藏了个好东西……”丁一恩拍拍心口道。

“你小心点，别让汁液漏出来，要不然你的胸口都要烂了。”穆樗再三提醒她。

“但……”丁一恩道，”你这保命的工具给了我，你还有其他吗？”

“你忘了我是谢飌的『情人』？”不得不说，这重身份犹如把双刃剑，把她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却又为她埋下陷阱。有危便有机，情人的身份足以让她避开普通狱卒的压迫。

“啧啧啧……瞧你这小脑袋，你知道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最信不过吗？第一，果子都是甜的。第二，这是最便宜了。”

“第三，就是男人的嘴。”丁一恩接着道，”想要你听话时，什么话都说得出，打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你放心，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他占了我多少便宜，我一定给还回去。”

“这才对。”丁一恩恩惠地道。

这时，她从鞋里，抽出一块薄薄的板，然后一块生锈小小的刀片跃现眼前。

“你……”穆樗惊讶道。所有刀具利器在入狱后都被没收，她身上的簪子是得到谢飌的首肯才得以保存下来。

“身为小偷，怎么不会保命工具呢？”丁一恩弹弹了额上的碎发，得意地道，”放在舌底下，谁能发现？”

“这比我的有用多了……”

穆樗正想拒绝时，丁一恩道：

”我没那么好心。这把是生锈了，我才送你的。那是我忘了擦上面的水渍才生锈的。我还有另一把完好的刀片，够用了！你赶紧收好，被人发现，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收好！收好！”

穆樗没有说话，却把她这一份的恩情默默放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