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好,大哥二哥也好,全都被萧敬山公然伸手要钱的无耻嘴脸吓了一跳。
钱当然可以要。可你不能这么要啊。还有,小三儿你脑门子被驴踢了吗?竟然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论上不上大学,都不要家里盖房子!
你以为你是谁?
还有,老爷子要真的对你不管不顾,房子也不给你盖,脊梁骨还不被村里人在背后戳瞎啊!
自己的儿子啊,长大了连房子都不管,绝对被戳脊梁骨啊。这爷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杠,全犟上了啊。
已经成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分家分户,这时候最多只有建议权。真要插话,说了不管用不说,还白白的遭老爷子嫌弃,甚至惹得三弟不满。
所以两个人只能在边上做看客,各自心中盘算,却一个个闭紧了嘴巴。
其实,萧敬山也无奈啊。前世他为什么最终屈服?不还是因为老爷子拿断了他上学的生活费相威胁。
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时候,让一个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穷光蛋饿着肚子,坚持一个半月再参加高考,就相当于铁皮人没有了润滑油,他废了呀。
这一世萧敬山重生回来,兜里剩下的,无非几块钱而已。而三百块钱省着花,坚持到高考结束绝没有问题。
见萧敬山是这副嘴脸,老爷子实在不想现在就掏钱给他。但老爷子又向来一言九鼎,大儿子和二儿子还在旁边看着,就是他想食言而肥,也做不出来啊。
接过厚厚的一大叠,崭新的十块钱组成的三百块,萧敬山揣进自己的兜里,意满心足。
“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美得你。你自己惹的祸,还想让别人给你擦屁股?”
老爷子恨恨的说道。这钱是他准备来给王娟的。既然是定亲,按照农村流行的风俗,怎么也得千里挑一。现在当然已经有百元大钞了,但为了好看,特意去银行换出来的簇新的十元钱,就这样被萧敬山生生讹走了三百。
简直不可理喻。
而且还得安抚村长一家,替萧敬山善后。老爷子心中那个愁啊,这一回,除了丢面子,就是折本,什么好都没有捞着呀。不让人省心啊。
萧敬山进去后,也没有多说废话。这种场合说废话没有意义。直接了当,表明态度,表达歉意。买卖不成仁义在,诚不诚恳看态度,三杯酒聊表心志,先干为敬。咣咣咣三牛蛋杯一口一个,连喝了三杯白酒下去。
牛蛋杯是一种高脚的圆形玻璃杯,一杯酒足三两。三杯下去,就是九两,接近一斤白酒了。此前萧敬山不论是在家里,也不论是在外面,可从来没有喝过白酒。三杯酒一口闷一个,直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三杯喝完,萧敬山信手抓起整只的猪肘子,先大大的撕咬了一口,生吞活剥一般吞下去,压一压翻涌的酒意。便随意的点点头,一手抓着肘子,一手拿起一瓶酒,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吃几口肉,喝一口酒。也不言语,就闷着头往外走。大哥和二哥两个人追出去,却被萧敬山反手指着鼻子喝道:“怎么,还有完没完?”
“老三,你……”
“谁也别管我。谁再跟着,我可跟谁急。”酒意涌上心头,萧敬山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喝住了他们俩后,萧敬山一个人闷着头只顾着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西河村的村外,便随意的沿着山坡上梯田的田埂,胡乱的走了起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醒觉要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天早已经晚了。东南方向的天上,月亮已经渐渐升起来。
此时他立在山东头和西河之间的一处坡地边,酒瓶子早不知扔哪里了,猪肘子也只剩下了一根大骨棒,捏在手里,啃得光溜溜的。两个自然村间隔有三里多路,有几处弯曲的山路连接起来。每条路的路边都是开垦的农田,种植着各种庄稼。时已五月多,麦收已过,早春的玉米已经长的老高。
“天上有个月亮,水中一个姑娘……”萧敬山扯着嗓子,胡乱唱了起来。其实人家原来的歌词是: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结果让他一唱,唱成了月亮和姑娘比哪个更圆,哪个更亮,也不知道怎么比较。
前世的时候,萧敬山虽不奢酒,但酒量很大,一斤半白酒喝下去不带醉的。但这一世是他第一次饮酒,饮酒之前肚里就是就这咸菜吃下去的俩煎饼。酒喝得急,虽然后来又吃了个猪肘子,压住了酒意,但他早已经醉了。没有醉倒在地,那是他体格好。但意识,早就分辨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了。
他大着嘴巴乱唱一气,倒清醒了些。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但旷野里一个人高歌的感觉又实在是难得经历的体验,直让他欲罢不能。又换了一首月亮走我也走,便唱边继续走了下去。至于是不是找对了家的方向,他也不知道,也没那个意识。
这时代工厂少之又少,大气污染小,天气晴朗满月的那几天,月亮地里,光亮异常,树影子都非常清晰,根本用不到手电筒。今晚虽然不是满月,但也才过了满月没几天,月光也还明亮。
萧敬山一个人越走越轻快。晚风吹过,路边的庄稼沙沙作响。月光照射下,周边虽然看得不太远,但近处却还是清晰可辨。五月时节,田野里到处都是开放的野花,所以时不时就有野花的芳香伴随着晚风,从他身边拂过。
萧敬山的心底里满是兴奋。耶,终于做成了,没有跟王娟定亲。前世这件事牵绊了他大半生,如今却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至于两家人,或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那都不重要。你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百分百接受。哈哈。
越走地势越高,随着地势的升高,视野也越来越开阔。纵目四望,山谷头田野全都朦朦胧胧的,仿佛披上了一层纱衣。一阵风打着卷吹过来,带着湿润清凉的青草香。萧敬山突然,觉得口渴起来。一念起,口渴就再也不能抑制,恨不得马上就饱饮一场。
睁着朦胧的醉眼,分辨了很久,接着脑海里残留的记忆,萧敬山终于确定,自己是在泉子崖附近。泉子崖是山间田野的一处地名,一条山间季节性河谷,到此全是花岗岩岩石的河底,而且有三四米高的落差。夏天雨水大的时候,小河谷里的山溪水长流,流到泉子崖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哗啦哗啦的。
在泉子崖有一处泉水,就在小瀑布的边上,常年流淌。下雨后河谷水流变大,山溪水也会变得浑浊,但泉子崖泉眼里的泉水却一直清澈。除非下大雨,溪流暴涨,水位急剧升高,才会没过泉眼。但由于是石底,溪水落下后,泉水汩汩不绝的冲刷下,很快就又清澈见底。
泉子崖的泉水又甘甜又解渴,萧敬山既然口渴了,当然就地取材。离家还远呢,转个弯喝两口泉水,美得很。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回家的心情。
想做就做。萧敬山转身迈步进入小路,向泉子崖走去。反正也就才百十米远,偏不了多少路。
然而,就是这口渴了随随便便的想喝口水的想法,只是前行路上转了一下方向,萧敬山便遭遇了这一生最大的危险。也是前世从没有遇到过发生过的危险。